他连忙伸出颤抖的手,把项链拿出来塞进章远达的手中。此时的章远达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拿到项链之后在唇边吻了一吻,然后就坚定地塞进了程蝶衣的手中。程蝶衣不知道一个人的力气可以这么大,章远达握着自己的手攥得自己生疼,他看明白了那人眼神中的意思。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在满是黑灰的脸上划出两道白白的痕迹,章远达这是在托孤!
就算不想承认这个鲜活的人就要死去的事实,但他的肺已经破碎,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程蝶衣的嗓音沙哑地说道:“你放心,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我会给她我能给的一切!!”
虽然章远达和程蝶衣相识不到数周,但临到这个时候,他没有把女儿托付给张灵甫也没有托付给宋濂,而是托付给了程蝶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当程蝶衣说出这番承诺时,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又喷了一口血,抓着程蝶衣的手就垂了下去。
宋濂抬手一摸章远达脖子处的脉搏,又撑开对方的眼皮看了看。心跳已经停止,瞳孔开始扩大。他沉重地摇了摇头,这人只怕是去了……
前天晚上还与他们谈笑的人,此刻却逐渐冰冷僵硬地躺在这里。程蝶衣用黑漆漆的衣袖抹了抹眼泪,脸上更花了,神情坚定地对着那二人说:“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武汉会战终于还是结束了,虽然他们取得了万家岭大捷,给双十节献上了敬礼,但整场会战还是输了。而这难得的胜利也是在极大的损失下获得的,除了上峰,参与战斗的将领战士没有一个人觉得雀跃,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是他们熬了过来,没有死在战场上。
程蝶衣和宋濂并没有回重庆,而是去了上海。所幸**将领的档案齐全,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暂住上海的那对母女。程蝶衣站在那栋小楼前,面无表情,仔细看才可以看得到他眼底的伤痛,章远达的死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战场上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战友战死,但章远达的身份不光是国民党的军人,更是一个爱妻子的丈夫和一个爱女儿的父亲。战士是铁血的,但丈夫和父亲却是温情的,也许正是这种温情让他感受到了触动。那人最后一刻想的不是信仰,也不是党国的“大事”,更和民族无关,只单单是他最亲爱的两个存在。这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带着这样沉重地心情,程蝶衣和宋濂对视一眼,叩响了房门。不一会儿,只听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喊道:“来啦来啦!”
门被微微开启了一条缝,一个梳着小髻的中年女人操着一口上海话说道:“撒宁啦?(什么人啊)”
程蝶衣说道:“这边这位是章旅长的战友宋濂宋将军,我是章旅长的朋友程蝶衣。请问夫人和小姐在家吗?”
那女人看看宋濂又看看程蝶衣,两人都是穿着不错相貌端正,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坏人。况且人家又报了老爷的名号,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便开了房门,让他们进去坐一会儿,自己上楼去叫夫人和小姐。
章夫人是那种老派的女人,虽然家里还有这个奶妈在,但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去见两个大男人有些不妥。可是丈夫已经走了快一年,前面还有几封家书,最近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一下子来了两个丈夫的朋友,章夫人此刻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带了女儿收拾一番就下了楼。
小女儿刚下楼,就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兴奋地说道::“娘!会打枪的大哥哥!漂亮的大哥哥!”
章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一想才反应过来,七夕那天这丫头跟着奶妈出去疯了一天,晚上回来捧了个娃娃不说,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这么个会“打枪”的哥哥。她唇边漾出一个柔和的笑意,说道:“悠悠别闹。两位好,请用些粗茶吧。”
程蝶衣和宋濂坐了下来,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这位母亲说明她的丈夫已经去世的事。他们不开口,章氏却有些忍耐不住了,踟蹰着问道:“两位,远达他可还安好?”
程蝶衣和宋濂的脸色都不太好,章氏自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嗓音也抬高了些:“他,到底怎么了?!”
程蝶衣沉着心情从包裹里捧出一个盒子和一条盒式项链,放在章氏面前,说道:“夫人,请节哀……”
章氏一看到那盒子的形状外观就明白了,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要晕厥过去,双眼空洞无神,脸色苍白发青。女儿在一边看见母亲这个样子,奇怪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章氏拍了拍女儿的头,目光落在那条盒式项链上,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曾经说过,除非自己死了,绝对不会把它拿下来,如今这东西好端端地躺在桌上望着她,打破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她问道:“他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
宋濂刚想开口,程蝶衣就拦住了他。“旅座走的很安稳,没有什么痛苦。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母女两,对你们也亏欠最多。希望你可以好好继续生活下去,还把你们托付给了我和宋将军。章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章小姐的……”他不敢说章远达最后被炸弹冲击力集中背部,整个肺都破损了,最后那痛苦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