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亭冷笑道:“京城里,楚腰阁的细娘,泉华馆的博夫人,皆是芳名在外,一言九鼎的人物,所谓群芳无首的云湘院……那幕后大家,不是你玉面襄南郎又是那个?打量那些个阴私皆能死死埋在泥里,谁人都不知晓?殊不知纸包不住火,你那阴毒,早已是出了名的!”
襄南瞳孔一缩,晓得自己是遇上了识破自己身份之人。他倒不怕对方能在灵毓山将他如何,可将来他还打算在红尘中流连,对方这小郎君虽是一介凡人,可身上法力亦不低,且对京城了如指掌……若将来教他出了灵毓山四处败坏自家的美名清誉……襄南脑中滴溜溜已然转过了好些个念头。
程云亭见襄南面上阴晴不定,尤嫌不足,冷冷道:“妖族人既到红尘中历练,却又仗着法力肆意妄为,逼良为娼,实在教人不耻。贵院中的头牌小蛮姑娘可是抹不掉的铁证?”
九商当年在楚腰阁,也曾有所耳闻。泉华馆的南柯,云湘院的小蛮,都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花牌儿。这一行虽是风月生意,稍有名头的馆院却绝不会做出那等阴私之事来,逼良为娼便是头一条大忌。若是教同行知晓,定然在场上是呆不久的。如今程云亭不仅点出了襄南的身份,更指出了人证,襄南面上愈发难看,心下竟生出了要将对方除去的念头——虽他先前也不曾打算放过这两只蝼蚁。
玉钩已然不见踪影,此时金乌还不曾跃出,奢海边已然如同泼墨一般。襄南忍性倒好,听着程云亭一字一句道完,决定忽然发难,故而先教那猖狂小子道个痛快。待得程云亭歇了一回,再不作声时。襄南朝着先前传出声音之处忽然出手,力如雷霆,狠狠击落!
这一掌放佛击在了虚空,襄南甚至能听到掌风刮在沙滩之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襄南心下疑惑,正值此时,金乌一跃而起,整个奢海之上一片金光,真真是难得一见的壮景。
可如今的襄南没甚么心思对着奢海欢喜——面前早已空空,连个影子也没有。他心下狂怒,先前那小子同那小娘子瞧法力亦不过如此。怎地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自然不晓得,先前程云亭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之时,对面两人已然展开身形。悄悄地消失在他的身后。
“隐身术竟还有这般功效。”九商伏在程云亭耳侧,用蚊蚋一般的声音道。此时他二人已然隐在路口的灌木丛之后,九商同程云亭十指相扣,连带着程云亭亦将身形藏了起来。“若是早些得知,只怕还要省了多少麻烦。”
只见襄南狂怒。在那空空荡荡的海滩之上大发一通脾气,震得睨兕一脉那原本便不甚结实的石殿又有些细碎的沙屑掉落在地。不消几息功夫,整个儿奢海之侧已然是雾蒙蒙一片。程云亭双眼紧紧盯住襄南,见他离开了奢海,直往他们藏身处的树林而来,不由得紧紧握住了九商的手。九商的隐身诀果然有效。襄南竟一无所知,径自从他二人藏身处而去。
九商身形微微一动,立马被程云亭按下。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程云亭才开口悄声道:“他已走得远了。”九商亦小声埋怨道:“我本想随着他一道,也好走出这片地带,如今他已然走远,咱们还如何寻得?”
程云亭口边微微有些笑意,初阳透过枝叶找了进来。更是映得璀璨夺目:“方才他经过时,我在他身上种了鸳鸯香。”见九商不解。忙解释道:“虎族素来嗅觉十分灵敏,可对鸳鸯香,却是半点察觉都无。我很早前便晓得了这一点,故而一直配在身上。如今他一半,我一半,他寻不到我,我却能寻到他——不论他走到何处,只要有了那香,他便逃不出我的眼睛。”
九商先颌首,后微微有些纳罕:“如今道来,放佛你甚早便预备着要对付他了?”
程云亭出了一回神,道:“原先在京城,我便对他的恶名有所耳闻——你晓得,我到底有些法力在身,在凡人瞧来,我同……同厉荷皆是一般无二的,那时……”他想到襄南居然还想过将九商作采补,就有些咬牙切齿,虽然当初在襄南眼中,九商只是只小野狐妖,对他玉面郎君而言不过是多多益善罢了。
九商见程云亭面色难看,似是想到了甚么极不好之事,识趣地不再多问。程云亭隔了半晌,将袖子抬到鼻尖轻轻一嗅,道:“那襄南郎已然到了樱秦第一回见咱们的古木圈附近。”
九商吃了一惊:“难不成那竟是通往霞影峰之处?”程云亭亦皱眉,忽然道:“那里定有古怪——原本那鸳鸯香还十分浓烈,如今只剩下淡淡一缕,襄南已经走得远了!”
程云亭望了一眼九商,二人便拔足往先前那古木圈而去。初阳十分温暖,却并照不透这一段路,九商记得先前樱秦带着他二人一道来奢海之时,便连着走了一十七个弯口。她一面脚下生风,一面心中默念,虽对阵法几乎半点不知,竟能带着程云亭一道穿过那段树林。待到了那古木圈外,只见那一株先前树冠氤氲如云的睥雄树如今已然尽数枯黄,在一圈绿意盎然中显得衰颓破败。
九商忽然眉心一动,拔出月华簪缓缓地探了出去。只见那睥雄树放佛畏缩了一回,到底还是月华簪堪堪簪中。忽然,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