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木槿回家以后告诉浮萍,孙天青出来了。口气始终淡淡的,一个人披荆斩棘打了一场仗之后,悲喜交加得到了胜利却已经没有力气去品尝那胜利果实。
浮萍听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像孩童得到了一件梦寐以求的礼物,闪烁着真挚又天真的光亮。她咧开嘴,直到乐得跟朵花儿似的,亮声说:“真的呀!太好了!”
匆忙进屋弄醒熟睡的妞妞。孩子还睡意朦胧揉着眼睛,浮萍把她抱到地上捏着脸蛋大声告诉她:“宝贝儿,你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嗯?爸爸!你不是一直想爸爸吗?他回来了!”
妞妞清醒过来,嗫嚅的问:“爸爸在哪儿呢?”
浮萍拍拍她的脸蛋:“他回来了,马上就能看见妞妞了!咱们给妞妞打扮成小公主,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好——”妞妞用力的大声回答。兴奋的跟着疯疯癫癫的浮萍连蹦带叫,“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在屋子里兜圈子。
木槿看着这些,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感觉自己走进一个梦,事情从开始到结束都十分突然,她像看戏,一切都不那么真实。可身心的伤痛又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场毁灭性的灾难。
她想见到孙天青,但心里还隐藏着一件更应该去办的事,这件事在心中的那片大海若隐若现,时而浮现出来提醒她,又恨不得一个巨浪把它湮灭,可这海毕竟是自己的,由她说得算。只是她知道,这之前她不能见到他,否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
唯一让自己放任的,是他。唯一让自己得到心跳的,是他。唯一让自己甘愿放弃,只要他是十全十美的,也是他。
她知道,从爱上他的那天起,再也爱不上其他任何一个人了。
日子在木槿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按部就班的照顾妞妞,井然有序的收拾家里的一切。只是在这看似平静脸孔面下,她伸出尖刀,砍碎了自己的心,也亲手摧毁掉自己的爱情。她找到孙天青委托的律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墨镜下,她看见签字栏左边“孙天青”三个字是多么熟悉,见字如见人,她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她又接着回“暗香”唱歌。深夜,黑暗的城市给戴着面具的人们找到一个放纵的理由。“暗香”门外停下的名车一辆挨着一辆,慢慢汇集成车海。红男绿女,衣香鬓影。勾肩搭背,鱼贯而进,徘徊在这光怪陆离的夜。
灿烂闪烁的水晶璎珞垂帘下,一袭雪纺长裙的女人媚眼如丝,和旁边的男人正聊得兴起。都会女子娇柔造作的寒暄,男人装模作样的应酬。真让人恶心。
“我真想咬她!”旁边的啤酒促销沫儿咬牙切齿的说。她说得对,那种小家子气的做作,那股咸腥的扭捏和露骨的媚态确实让人作呕。莫不如孑然一人坐在吧台,脱下正装吞云吐雾排解压力的女白领来得冷酷好看。
其实女人都一样,天生就是自寻烦恼的动物,活在自己永远欲求不满的世界里。
木槿委实不想看他们欲迎还拒的表演,撇过头去。目光直望深处,幽暗的木质走道尽头,落地窗外今晚的月亮格外亮圆。身后的欢笑在沸腾,只有这安静的一盘皎月发出融融的光,与她对望。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木槿眼底一阵湿热,目光涣散,痴痴的唱起来,“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身的遭遇向谁诉,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繁华过后成一梦啊,海水永不干天也望不穿,红尘一笑和你共徘徊——”她没注意,下面有人一动不动的已经注视她很久了。
今夜也不知怎么了,好像要把往事统统祭奠,木槿痴醉的唱起以为此生再不敢听与唱的那首歌。
“当我想你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泪水也悄悄的滑落,当我想你的时候,才知道寂寞是什么,当我想你的时候,谁听我诉说……我也曾醉过,也为你哭过,爱情如此地折磨,究竟是为什么,漫漫的长夜,我串起你的承诺,你要我如何接受,就这样离开我……”
当我想你的时候,当我想你的时候……她失神,望着远方。回忆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放映,不觉间早已泪眼朦胧。
孙天青每晚都去木槿唱歌的酒吧,一杯酒陪他坐在角落里,等她唱完便起身离开。
前奏响起,孙天青当即心头嗡地一颤。往事涌上心头,心痛山崩地裂般迅猛侵袭,那一刻他无法控制的泪如雨下,戴起墨镜低头离开。仓皇间碰倒身边的空瓶,小范围震荡,惹得众人注目。
木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心中一惊,孙天青到底出现在这里。这是她这辈子最不想与他相遇的地点,他却堂而皇之的走进她的隐讳。也罢,许是天意,就此做了了断。
一曲唱毕,随即低声告诉伴奏加唱一首。她唱起那首在台湾时她唱给他的歌。他听见,果然回来了。
木槿站在台上,当着他的面点起烟来,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