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听完这番话下身立即疲软,人也整个傻了。
张珊经历了和男同学过分密切、怀孕流产之后,记住了痛切的教训,变成一个踏踏实实勤奋学习的好学生,但是,正因为孩子集中精力好好学习,尚丽敏和班主任老师都疏忽了她心理方面出现的新苗头。
与张珊同班有个女生叫王芸,很有气质,是个漂亮、忧郁的小女孩。王芸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父亲是产业工人,母亲却是幼儿园保育老师。王芸妈妈一直觉得嫁给在车间一线干活的工人很没面子,后来红杏出墙,跟一个有头有脸的男人走了,在抛弃老公的同时也抛弃了女儿。她找的那个男人最初也是工人,还和王芸爸爸是同乡兼好友,只不过后来上了电大,有了学历,又善于钻营,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干部。老婆去攀高枝让王芸爸爸感觉很失败,视为一生中最大的挫折,为了找回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他决心先不考虑再婚,要一心一意把女儿培养成才。因为望女成凤心切,王芸爸爸不仅给女儿制定了中考在全市必须进前50名、一定要进入省级示范性高中“奥赛班”的目标,而且将原有的父爱演变成严酷的逼迫,不断给孩子施加压力,甚至在他认为孩子努力不够的时候施以暴力。母亲离去,王芸幼小的心里很为父亲抱屈,可是后来爸爸在她眼里逐渐演变成一个恶魔,一个时时站在她身后、给小女孩造成巨大恐怖的恶魔。尤其上了初中,自尊心越来越强的王芸不能容忍爸爸扇她的耳光,每逢遭遇家庭暴力,孩子虽然不敢反抗,却在心里对相依为命的父亲播下了仇恨的种子。
张松抛弃尚丽敏母女另组家庭,无疑也给张珊造成巨大的心灵伤害,母亲整天怨天尤人以泪洗面,陷入感情危机,对女儿的心理关怀也严重缺失,必然造成张珊对家庭的悲观失望。这样,张珊和王芸轻而易举成为同班同学中最要好的朋友,两个孩子走得很近,相互关照,形影不离,亲密无间,无话不谈。虽然她们并非自觉,但相互之间却有了深深的依恋。时下的中学生有早熟的趋势,初三学生不无早恋现象,所以同学们将相互走得太近的男生女生戏称作谁谁谁是谁谁谁的“老公”,谁谁谁是谁谁谁的“老婆”。张珊和王芸亲近的程度甚至也让同班同学将她们称作“这两口子”,可见她俩之间的友情非同寻常。
眼看中考临近,在父亲高压政策的摧残下,王芸的学习成绩不进反退。明明白白知道父亲的期望肯定要落空,王芸十分害怕老爸的要求一旦不能实现,她将面临怎样的精神压力乃至肉体的惩罚,所以这孩子很绝望。有一天放学,张珊和王芸一起往家走,王芸说:“张珊,我想死。我怕中考考不好,我老爸会发疯,我就没法活了。”张珊起初不以为然,说:“他毕竟是你老爸,对你严厉也是爱你的一种方式。”王芸说:“一想起让老爸扇耳光,我就不想活,这次中考我要考砸了,他岂止会扇耳光?与其到那时候蒙受屈辱,还不如我早早死了,把难受留给他。”张珊晚上想了大半夜,第二天对王芸表态:“既然你想死,我活着也没啥意思,干脆,我陪你一起死吧。我听别人说过,死并不可怕,人的灵魂飞升天界的那一瞬间,感觉十分奇妙,我真想体验体验。”
两个孩子是在晚自习之后出事的,她们相约从教学楼四层走廊的窗户跳下。结果王芸落地是坐姿,再加上人很瘦弱,质量小重力加速度就小,只是盆骨开裂,人却无大碍。张珊跳的时候纵身一跃,结果头部着地,颅骨开裂,当场摔死了。后来弄到医院,抢救她的过程是学校和医生护士做给家长看的。
张松赶到医院,张珊已经在太平间静静躺着,脸色像黄裱纸一般。张松第一眼看到阴阳两相隔的女儿,被深深地震撼了,尤其女儿双眼圆睁,对着他这个不称职的爸爸,眼神里面有抱怨,也有仇恨,更多的是绝望。张松的泪腺并没有干涸,忽然一下子泪如泉涌,他抑制不住喉管里发出悲怆的哽咽:“珊珊,珊珊,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孩子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对不起你呀,珊珊……”
张松用手轻揉女儿已经僵硬的眼皮,想让孩子合上眼睛,可倔强的张珊不领情,只要他的手一离开,孩子的双眼又睁开了,直视着张松,向他传递无尽的怨尤和诉说,审判着这个荒唐男人的灵魂,让他不得安生。
“珊珊,乖女儿,你闭上眼睛吧。你别这样,爸爸害怕……爸爸已经给你作检讨了,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的心都要碎了……”张松发自内心地忏悔着,哀告着,忽然,他感觉锋芒在背,很不自在,赶紧回过身来,发现前妻尚丽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丽敏,我来晚了,女儿不肯原谅我,一直用眼睛瞪我……丽敏,你能原谅我吗?”张松说。这一刻,“猪头”忽然觉得眼前的尚丽敏不仅仅是女儿的妈妈,也是他毋庸置疑的亲人。他甚至在脑海里迅速编织着和这个女人破镜重圆、女儿也能活过来的情景,他设想着如果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他将努力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精心维护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可是,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张松有一种冲动,想扑上去紧紧拥抱了前妻,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