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灯会过后,沈星河领着那方有名字的毛头小子穿过人群,行走在渐渐人烟稀少的道路上。
毛头小子名为小河灯,倒别有一番风土人情味,沈星河并非什么满腹经纶的书生秀才,触景而发,也算是合了两人心意。
小河灯无处可去,笑笑嘻嘻的央求沈星河收留自己,不过沈星河哪有那功夫去管得了这瘦弱不堪的小孩,若非自己孑然一身,他也不会将这流落街头的小儿暂且带在自己身旁。
此刻第一要紧事是得尽快找到那“豪爽”大哥口中的老神算,一路往南,现在正是向南的大街,之前稀里糊涂被沈大叔一搅合,身处在那怪石嶙峋之处,再而出来后便遭遇至此。
小河灯的确是瘦的皮包骨了,远不止手指,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显肉的地方,几排突出的肋骨在单薄破烂的衣衫下,显露无疑。
沈星河兀自叹息一声,牵着小河灯的手更加抓紧了一些,低头问道:“小子,你打哪来?”
小河灯听得问话,半天不答,埋头似在沉思,脚步一踏一踏很是用力,不多时便就缓缓的摇了摇头。
沈星河苦笑,又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沈长衫,若非父亲,想必自己如今也是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吧……
后方依稀还有点点光亮,依稀还能听见交杂在一起的谈笑声,只不过沈星河与小河灯已然渐行,渐远。
“小子,你平日夜晚都在何处休息?”沈星河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见地就睡……”小河灯一脸窘迫,将头埋的老底。
沈星河笑了笑,停下脚步,本就步伐缓慢的脚步,然后蹲下身子,将小河灯一头乱发拨开,轻吹一口气,令得后者连忙捂住嘴巴,瞪大双眼瞧着黑暗中好似正在隐隐发光的一对眸子。
双目对视,大眼瞪小眼儿,沈星河半响不说一句话,长“嗯”了一声,小河灯不明就里,但是仍旧捂着嘴巴,不说话。
“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再露宿一次街头如何?”这句话自然是沈星河说的,带点疑问,话音一落便沉默起来,当是在等待小河灯的回答。
小河灯眨了眨眼睛,这处渐渐僻静的街道,少有灯火余晖,小河灯肯定是不知道在这么黑暗的地方,自己的表情会不会被沈星河看到,但是他也不理会了,嘟起小嘴,有些许不情愿的模样,东看一会,西看一会,但只是漆黑,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不说话?”沈星河嗯道。
“我,我……”
小河灯支支吾吾起来,沈星河略一皱眉,鼻间呼吸声很清晰,也有些急促,小河灯不知沈星河怎么了,不自觉的想往后退一步,可是沈星河却将其一把拉住,摇了摇头,方道:“我说露宿街头,你好像很不满意……”
“我没有,没有……”小河灯连忙解释,以为沈星河生气。
说来也不怪这小子,他的的确确风餐露宿太久,看这模样,怕是从小便就没人管教,没人收留,看尽人间险恶。
沈星河又是长“嗯”了一声,这次声音小了许多,在小河灯举手无措的时候,呵呵两声轻笑,摸了摸小河灯那一头乱发,有点黏糊,有点粗糙的头发,沈星河心中微酸,道了声:“罢了,既然你已将我当成一颗大树,我便尽我所能,将你安顿好……”这几日,至少,在去往堕仙岭之前的这几日,尽量照顾好你吧,沈星河心中这般想着……
若是无缘,天涯不见,若是有缘,何愁相遇,莫说有缘无缘,沈星河顾忌这小小生命,如果是任由其偷窃他人钱财,亦或食物,有朝一日,怕就会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甚至危及性命。
人命如草芥,不假,天地是否仁德,不知,沈星河也并非救世主,并非贤能君王,不过是一介布衣,远走江湖。
这会一大一小,低声小谈在这街道之中,干泥土的道路,坑坑洼洼,有车辙,有脚印,沈星河却没有理会,甚至将寻找老神算的事也暂且抛之脑后,看着小河灯感动不行的模样。
自方才那话脱口而出,小河灯便一直低着脑袋,紧紧拉着沈星河的手,不知不觉,倒是泣不成声,小河灯哽哽咽咽,说话都已不甚明了,“大哥哥,我,我……”
沈星河见惯了眼泪,甚至,自己也曾哭过,但是看见了小河灯那几颗晶莹泪珠滚路在地,也许是此情此景,较为昏暗的四周,将这情绪催发的愈发明显,愈发动人。
“小子,你将泪水收住,流泪是示弱的表现,不要让别人看见,不然,你会被更多的人欺负,被更多的人看不起。”
“嗯,我不哭……”
“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今日拦下了你。”沈星河终于还是问了这句话。
小河灯止住眼泪,怔怔的看着沈星河,有些模糊的轮廓,黑暗中仅仅只有一双散发淡淡光芒的双眸,正直视着自己,与往日的那些鄙夷目光截然相反,很是温暖,能够暖化人心的感觉。
小河灯点了点头,但是片刻,又见其将头猛烈的摇了一摇,沈星河见状有些不解,好奇的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