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黄昏，雪依旧在下。墨院里的人户都在忙着清扫屋檐上的积雪，而慕明却不着急，因为他家屋檐上的雪早已消融，不知所踪。他带上笠帽，朝里屋喊了一声，就走了出去。鞋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沙沙作响，但由于上了一层蜡油，里面依旧暖和。
雄霸一时的大秦有一道三宗一说，即使晋北的几个道门从遥远的北境迁来中原的洛阳，也只是改变了三宗的格局，一道永远不变，也不可变。因为它是天下道宗之祖，亘古不变。即使秦灭，天下大乱，它也只管救济难民，绝不插手王朝争霸之事。
如今慕明大雪天的，穿街走巷，往洛阳中心的一座山走去，就是为了去拿道门的救济。
道门的救济对象分两种，一种是普通人，一种是修行者。慕明尽管穷，但还不缺钱，他要的，是那太上之药，是让人吞服而感应天地星元的药物，从而一悟入境。这种施救延续了上千年，没人说得清楚道门如此慷慨的原因，但仅凭这点，就能让凡人和修行者处之以敬。
洛阳的山不多，仅有的几座都很逶迤，而中心的那座道山最高，无数琼楼殿宇隐于云雾之间，显出灵秀之气。然而今日道山的山脚下却是充满人间气。那些渴望入道的少年们都早已排好了队伍，有序地接受着道门分发的太上之药，而后口中颂德，感激而去。
队伍如长龙，绵延无尽，慕明来得不早不晚，刚好处在队伍的中央。他旁边不远处就有个茶馆，昨天他来过。如今里面还传来说书老先生的激动之语。只是今天有几位穿着麻衣的学生模样的少年正嬉笑地看着慕明。
“我就说吧，他一定还会来的。”
一位年纪比慕明大一些的削着平头的学生朝周围几个伙伴伸出了手掌，而那几位学生则是苦着脸把几个铜板交给了平头少年，接着便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慕明。
平头少年掂了掂手中的铜板，看着慕明，戏谑道：“你们也太小看那小子了吧，都来了几个月，也不知道领了多少丹药了，竟然连一点星元波动都没有。”听到这，那几名学生顿时冷笑了起来。而队伍中的一些人也是神情怪异地看着慕明。
一些人最多只要领过三次丹药，就能知道能不能悟道了，平凡或求道，皆是命，不可强求。有人吃了丹药还是凡命，有人一跃而成天才，这都是命。当然，肯定有不认命的，但像慕明一般连续领了半年都不见星元波动的，还真没有。就算道门的管事不烦，恐怕自己也会感到羞耻。
只是此时感到愤怒的却是平头少年，因为慕明自始至终都没看向这边，他一直抬头看着天空，神情平静。平头少年眉头轻蹙，撩起衣袖，准备上前狠狠教训一下他。只是这时，道门附近的一个私塾的钟声敲响了，咚咚咚，平头少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快回私塾罢，不然先生该骂了。”
平头少年神情莫名，感到闷气，似乎每次他准备上前时那钟声都会不早不晚地响起。
......
几位少年学生走了，茶馆里的老先生估计在歇息，说书声停了下来。天地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只留队伍挪动的沙沙声，以及风雪声。
慕明还在仰望天空，更准确地说，是在仰望道山上的四季不散的云雾。他这一个月来都在这茶馆中饮茶，这条山道来来回回也踏了不少遍。自然知晓道门的阵势所及。
感受着空气中威压的不同和微弱的星元流动，慕明知道，他已进入了道门大阵所感应的范围。天空中的云层缓缓流动，但始终没离开道山太远。慕明一直在盯着云雾，感受着一些薄弱的雾气流动的轨迹，映像在脑海之中，就变成了一幅山水墨画。
云雾不知缠绕在道山上多少年了，以致没有人再关注它，就算是那些修行者看出了些端倪，也只是看见了表象。因为那些错综复杂的云雾无时不在流动，勾勒出的线条密密麻麻，若太过用力感受，只怕会损伤神识。
但慕明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之外，别无不适。同时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声龙吟。是的，山上有龙，隐于云中。
那些云雾在慕明的感知中不断凝结成型，龙角，龙爪，龙鳞，龙头，龙身......一条黄金巨龙悄然成型。那是道山的大阵，龙盘于山，妖魔莫近。这大阵不仅可护道门，而且也可用于悟道。
人类修行界第一人太上老人创道门于道山，设盘龙大阵于此，数千年不变，黄金龙有无上威能，传闻有心人只要瞧上一眼，便能有悟而破境。
昔日暴君曾登过一次道山，他抬头之时，云雾翻滚，黄金巨龙甚至瞬间显了真身。黄金光芒持续了两天两夜才灭，整个道山的天地不断升起沸腾的雾气，就像被焚世一般。
慕明神识中的黄金龙越来越鲜明，只是他没再深感，到轮廓即止，身上的龙鳞依旧模糊。慕明手指轻颤，似在敲击。而耳边一声轻微龙吟，云雾缓缓移动，一朵肉眼不可见的白云渐渐脱离云雾，飘落下来。
就像食物被分了一小片一般，那黄金龙轻微吟啸一声，随后隐于云雾。但这一声，却震得慕明脸色苍白，呼吸变得困难。
他从队伍中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