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明天去爷爷那里吗?”怀里抱着足球,小远用脏兮兮的手在脏兮兮的脸上擦了一下,然后脸更脏了,几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黑亮有神。
“小远想去吗?”安想问,微笑着捧着小远花猫一样的脸,掏出手帕为他擦干净。
小远很用力的点着头。
他当然想去了。在小远心目中,再没有人比爷爷疼爱自己了。
每次他犯了错,只要往爷爷身后一躲,妈妈就不能够再打他,就是说一句重话也不能够。
也正是如此,小远的胆子渐肥,已经不怕妈妈拿着小棍虎着脸的模样了。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了。”
脏兮兮的小身体往安想怀里一撞,小远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安想眼神一暗,但迅速恢复如常。她伸手安抚的拍拍小远的头,轻声说,“快了。”
她不知道韩孝去了哪儿,她几乎问了所有人找遍了所有地方,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如果存心躲起来,她就是把世界翻转过来也未必能找出他吧。
心里顿生惆怅,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但她终归是不能骗小远一辈子的。
她说,爸爸只是取出差,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所谓的‘很快’却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
“每次都是这样说,很快到底是多快嘛。”小远皱了眉,撅起了小嘴,俨然是不高兴的模样。
看吧,现在小家伙已经不耐烦了,她还能继续瞒多久呢。
难道她要告诉小家伙,他的爸爸抛弃了他吗?
她不能。
她不能对一个孩子说这么残忍的话。
被抛弃这样的字眼没有人比她更懂其中的艰涩了。
那种感觉,比挨饿受冻还要难受百倍,因为受折磨的是灵魂。
一个人的灵魂如果麻木了,那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天生情感单薄,因此比常人更为珍视身边所爱的人,哪怕倾尽一切。
“爸爸说小远考试一直在班上倒数,所以很生气,暂时不回来了。”
一旁的安跃适时解围,安想想他投以感激的眼神,他回以淡淡的笑。
小远有些悻悻,虽然仍旧不开心的模样,但总算没有再追问。
抱起地上的足球,小远怨愤的瞪了安跃一眼,然后飞快的跑开,唯恐慢一步就会挨训。
他真可怜,有一个爱打小报告的舅舅。某孩子心里愤懑不已。
“谢谢你啊。”待小远跑远后,安想轻声说,眼神凝视着远方有些飘忽。
“客气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安跃笑得温柔,伸手要摸她的头发,却在半空停驻,然后慢慢收回。
安想带着小远和小雅去靳显的花园小洋房的时候,小远那兴奋劲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上哼着不成调的歌,并手舞足蹈。
如果不是安想在旁边,这孩子定是要把车顶都掀了。
“小远,有那么激动吗?”安跃从后视镜里笑望着他。
小远头一扬,说,“那当然,如果你有爷爷就知道了。”
听这话的意思,赤果果的炫耀嘛。安想憋了笑,心里却是欣慰的。
她本以为小远这辈子都不能走出来,幸好……
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她经受了那么多不幸的事情,所以算不算将原本属于孩子的也带走了。
然后,她的小远,会快快乐乐的长大。
安想来之前往靳显的小洋房打了电话,所以靳显一直在外面等着,管家站在他的身后。
车子停下,管家上来替他们打开车门。
“爷爷!”小家伙一见到靳显,兴冲冲的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小鬼头的力道太猛还是老爷子没站稳,小家伙那一撞,若不是管家眼疾手快的扶着,恐怕两人都是要当众摔倒的。
安想忍不住训斥,“小远,知不知道差点撞倒爷爷。”
老年人摔倒后果很严重,安想不能总任由着他疯闹。
靳显笑,“没事儿,是我没站稳。”
“爸,你不能总这么惯着他的,会惯坏。”安想颇为无奈。
靳显依然笑,说,“我们小远这么乖,不会的。”
靳显那样笃定的神态实在令安想再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无奈至极的摇摇头叹气。
两个孩子都跟着老人进去,安想朝安跃挥挥手,说,“回去吧。”
安跃点点头,温暖的笑容依旧。
车子引擎发动,安想像想起了什么,低低的说,“对不起啊,安跃。”
安跃回头望着她,眉眼清澈,“又说什么傻话呢。”
安想摇摇头,将心底复杂的情绪压下,然后转身走进房子,再不曾回头。
她的那句对不起饱含太多太多情愫。
她亏欠安跃的,又哪里是一句对不起能还清的。
花园内,老爷子不知道又从哪里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