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见情况不对,心中不知怎的就冒出了,老一辈人的教诲,于是他便双眼怒目圆瞪,憋足了气对着空空如野的巷陌,乱吼乱骂。
你别说,还真有些用处,一句句喝骂声过后,我的小脸竟恢复了一丝血色,身上虽然还有些冷,但也不像先前那么刺骨了。
都说,人身上有三盏灯,天灵一盏,双肩各有一盏。盛怒之下的人,阳气飙升,灯中阳火飘散四溢,能够灼伤邪祟,这可能就是鬼怕人怒的原因吧。
不是有句成语叫火冒三丈吗?我想用这个成语来形容当时我爸的形象,就再妥帖不过了。
我爸见我情况变得安稳了许多,便包紧我撒丫子跑回了家,把我交给半躺着的母亲,喘着粗气猛灌了几口温水。顷刻间,一身的白毛汗浸湿两重衣衫。
“这是咋的了?”我妈看着我爸拿着水瓢的右手在时不时的颤抖,关切的问道。
我爸又喝了几口水,说道:“咱们看好咱家幺儿,天已擦黑,我就去趟聂三娘家。”
“这到底是咋的了?不是在乡卫生所看过了吗?怎么还要找她?”
“不好说!不好说!刚才遇到的事太邪门了,你看看咱家儿子的脖子!要不是我心中突然冒出家里老人以前说过的话,再晚一会我家幺儿,恐怕就没了。”
母亲这才翻开我的襁褓,就看到在我脖颈上那一抹刺眼的青紫,定睛一看,才看清居然是一只清晰的手爪印。
她整个人顿时像虚脱了一般,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怎么像是个手爪印?这不会是……鬼爪印吧?”
父亲对母亲使了个眼色,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家幺儿恐怕是一出生就被那些家伙给盯上了。”
父亲始终无法忘记,他看见我肚脐上的血红色鬼眼的情景,他虽然不知道那到底代表这什么,但是身为土生土长的山民,哪一个没听过山魈鬼魅的故事呢!
若非是他小时候亲眼见过,类似于我脖颈上的鬼手印,又怎会如此断定有鬼魅盯上了我呢!
“我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都冲着我来,别伤害我家幺儿,他还是个孩子!呜呜——”母亲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时间竟失声痛哭起来。
父亲连声制止道:“别哭了!让屏儿听到是小事。别让那些邪祟看到咱们的软弱,这时候咱们也就只有这股正气,能帮咱们娃儿挡上一挡了!我们轮流看着他情况,你照顾好孩子,我先去准备下礼物,天一黑我就去找聂三娘!”
“你咋不现在就去啊!我家幺儿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等天黑!”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世道,我能大白天明目张胆的去聂三娘家?”
“呜呜——我苦命的娃儿!”母亲当然知道现在不能跟聂三娘这类人扯上关系,但是一牵扯到自己孩子的事情,她就乱了方寸,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几个时辰,我还算睡得安稳,虽然呼吸依然不畅,但整个身子的温度一点点的回升,母亲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一松手,我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天刚刚擦黑,我爸便从笼子里取出一对还活着的野鸡,用麻绳捆好,拎着它就出了家门,朝着村东头的聂三娘家走去了。
说起聂三娘,那可就大有说头了。她的事在从前可是村里老少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聂三娘是聂家的三姑娘,前面有两个姐姐,都早早的出嫁了,还有一个弟弟虽有些痴傻,但也凭着聂三娘赚来的钱,娶了一房媳妇。
唯有这聂三娘,如今已年过四十,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并不是因为她长得丑,相反聂三娘比她两个姐姐长得都要漂亮。
在我们村出了那么漂亮的女子确实少见,聂三娘十多岁的时候,在街上玩耍被一个过路的客商见到,惊为天人,想要纳她为妾,被聂老汉用烧火棍打出村口,据说还把他的一条腿给打折了。
此后没过多久,聂三娘是天仙下凡的美名,便传遍方圆百里的村寨,一时间她竟成了炙手可热的名人,上门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她家的门槛都不知道被踩坏了多少条了。
聂老汉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里却是乐开了花,盼着他家三娘早早的出嫁,好给她的憨兄弟聂宝栓娶上一房媳妇,他就能笑着闭眼去了。
但天总不随人愿。不论那提亲的媒婆如何舌灿莲花,说得是天花乱坠,哪怕是把人家小伙夸上了天,那聂三娘也只是笑而不语,从未答应过任何一桩亲事。
因为这事,聂家夫妇俩整天以泪洗面,苦苦劝导,最后闹得几乎要跟聂三娘断绝关系。
那聂三娘也是哭得稀里哗啦,只说不嫁,不说原因,然后就是一味的哭泣。
现如今是新社会,倡导的就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聂家夫妇俩虽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心中难免有些封建的思想,但也算是开明,并没有逼迫不愿成亲的聂三娘嫁人。他们总是自我安慰说,三娘还小,等过几年大些就好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眼瞅着自家的俏三娘就要满20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