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役后,我就如师傅所预言的那样,心灰意懒再无心思过问,这世间种种诡事。
僵尸横行也好,小鬼肆虐也罢,即便是这尘世怨气冲天,血流成河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我放弃了作为一个道士的尊严与荣耀,隐姓埋名十多年,为的就是放下,放下心中的执念,可到头来,真的能够放下么?
该走的终究会走,该来的也终究要来。
师傅曾对我说过:并不是你选择了放弃,它们就能放过你!
皖西南的茫茫林海,拈灯小筑的孤窗青灯,就那样简单的承载了我十多年的生活。而今,我心血来潮的说要离开,在话说出口的那一霎,我心中却升起了难以割舍的牵挂。
我们这一脉生性洒脱,率性而为,但我始终做不到师傅与师祖对世事的那份淡然。
万事万物,缘起缘散,皆是因果。
天地悠悠,道法自然,即便是道士又有几人能够堪破?
也罢,既然心中对拈灯小筑还有难以割舍的情愫,那我就再待上一段日子,也好整理下尘封已久的记忆。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是该让它出来晒晒太阳了。
我如许的安慰着自己那颗不堪重负的心。
往昔泛黄的记忆,陌生而又熟悉的音容,仿佛化作一张张拼接在一起的老照片,不停的在我眼前回放。它一旦开启,就很难停下,让我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我想,这一切的开始与起源,应该从我出生那一天说起吧。
正文:
我出生在皖西南山区,一个普通的贫农家庭。那里地处偏远,距离最近的梅城,也有一段好远好远的山路。
当然出于职业忌讳,在这里就不说我的生辰八字了。只能说,那是1968的冬天,整个天柱山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山风卷着松散的雪片,宛若长了白毛的漩涡,在山间肆虐。
用父亲的话说:“作死的老天,刮的是莫啥鬼风滴(刮得是什么风),还打着旋旋,吹得锅应(厨房)都垮了。”
我不想说,我出生时出现了这样那样的异相,来彰显自己的不同。
不过,我要说的是,姐姐曾郑重其事的给我讲的那件,我出生时的小事。
她说,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她养在窗棂下的鸢尾突然开出了一朵细小的紫花,宛若紫色的小蝴蝶,美极了。
那一年姐姐五岁了。
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五岁的姐姐已经是家里的小帮手了,刷锅洗碗抹桌扫地,她每一样都做得那么认真。特别是母亲快要生我的那段日子,整个家里的杂务几乎都压在了姐姐稚嫩的肩上。
临产的母亲,浑身上下都肿了起来,根本下不了床。本来这些就已经让父亲很揪心了,可谁知道老天也跟着捣乱,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似乎是想要淹了整个天柱山。
父亲焦急的蹲在门口,嘴里抽着烟袋锅子,盯着门外丝毫没有减弱的白毛风。
他在墙根敲了下烟灰,站起身来对着里屋躺着母亲说道:“烧锅地(老婆)!不等喽,我去请产婆来!屏儿,你看好你妈!”
“老板(老公)!你真要去找嘎婆(外婆)村西的李稳婆?她来一场,是要一罐鲊肉的……”
“好好养着等我回来,少管男人的事!我去了!”
母亲把姐姐叫道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似乎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少管男人的事!那一句略带责备的话语中,蕴含的是多么深沉的爱与担当啊。
南方的雪比北方的更加无情。在我那几乎不下雪的家乡,居然下起了比北方还要大的暴雪。
那是一种不同于寒冷的阴冷,湿冷,冷到人的骨子里,让人难忘,更让人难受,也不知道这山中会有多少生灵被活活冻死。
直到天快黑了,父亲才搀着李稳婆闯进了房中,二人浑身上下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渣,远望去仿佛就像两个雪人一般。
父亲一边给李稳婆弹着衣帽上的冰雪,一边吩咐我姐姐道:“屏儿,去煮锅姜汤,让李婆婆驱驱寒!”
母亲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来吧!她才多大点的孩子,哪能拿得动锅?”
“莫动,省下气力生你的娃儿。一锅姜汤老婆子我会煮。”
李稳婆活动下几乎冻僵的手,干枯宛若橘皮的右手,在我姐姐头上摸了摸说道:“多好的女娃,来帮婆婆煮姜汤。”
姐姐应声跟着李婆婆往外间小灶去了,父亲走到母亲床前问道:“感觉如何?”
母亲摇摇头,说道:“莫得反应,起先疼了一阵儿,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久,李稳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道:“方耀国(我父亲)你先出去吧,我看叶芝(我母亲)快要生了。再有,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母亲听到李稳婆的话,心中咯噔一下子,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责问父亲道:“你到底答应她什么了?”
父亲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又闪过一丝决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