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时报》的招牌就砸了;即使得个万幸揣对了,那更非好事——这朝廷大案,岂容得尔等小民算入縠中?
谢如意满意地啜了口茶,斜在衙后小院的躺椅上,闭目暗思国师的盘算。
片晌,他捋捋细须,眯目一笑。
他又何须费心思虑这案子怎么审结?卫国师自是筹谋在胸,他只需遵上意照本宣科便好。经此案后,他的大理寺必定是另外一番风色。
——有那监法御史出任“公诉人”,又有那太学陈东为被告护讼,这一个两个讯号岂是寻常?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这大理寺卿权握的,就不仅仅是现时这方天地。
谢如意悠然抬眼。
天蓝如洗,阔目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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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夏方近尾声,临安已有些燥热。尚是晨间,知了已叫得欢。
绿荫里枢府的明瓦檐角漆色鲜明,光亮亮的在这夏日看去更生燥意。朱门醒目的红,左右持戈的卫士黑盔黑甲全副,面如生硬冷铁,让人心中一凉,倒是去了几分热燥。
一袭青绿服色冉冉而来,乌帽薄衫,徐行优雅。
“止步!”卫士长戈一斜,识得来人就是新任的枢相掌书记,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循章办事,“来者递牌。”
何栖云螓首微抬,乌帽下肤色白嫩如新剥莲藕。那卫士只觉眼前一晃,斜伸的长戈不由向后挪了挪。
“有劳。”何栖云微笑着自腰间佩袋取出铁牌递去,这是卫希颜为枢府诸职官规令的身份铭牌,见人且见牌方得入内——即使卫希颜自己也不得例外。
守门兵士验明铭牌无误,还牌退后而立。“何掌书请!”
今年的盛夏似乎来得早了些!何栖云抬眼望了望天,不过辰时初,日色已是彤红。她不由微微加快步子,行入枢府。
直面便是一道镂空影壁,正中一道“杀”字煞红,触眼惊心,将身上的几分夏热逼得一干二净。
“何掌书,早!”
……
她直行枢府中庭,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先到的同僚,止步含笑招呼。
“柳副都旨,早!”
……
“王承旨,早!”
……
何栖云玉容洇笑,笑容不浓也不淡,既不过分亲近、也不觉着疏离,不多不少,恰好。正是一名女官对诸男官的合当距离。
这是她到枢府任职的第三日。原以为那声“栖云,做我的掌书记吧”仅是某人的随口玩笑,谁知她竟真递了保荐本子到吏部。
听说掌职的吏部郎中被嚇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急得没了个主意。
按制,这枢府掌书记只是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吏部考察合适即可授任,但被保荐任职的却是一名女子!吏部郎中面白如纸,却不敢道一句“荒谬”。这当口,新任的尚书李纲还在赴京的路途,吏部没人撑顶儿,吏部郎中哪敢做主,赶紧揣着这烙心口的保章递入政事堂,请由丁相公定夺。
丁起看后也没说个寅卯,只道:“禁言!”吏部郎中喏喏应退,自是把住嘴门文风不透,除他之外,吏部无人知晓。未过两日,盖有皇帝宝印和宰相署名的委令便下到吏部。原本这类如掌书记等微职直接由吏部“部阙”即可,勿需中书、门下审签,如今却有陛下、宰相的亲署,吏部郎中暗地咋舌的当儿也吃了粒定心丸——他日若有言官弹劾,这白纸黑字的存档签令就是他的护身符。
于是,在御史台、谏议大夫、给事中等都未风闻的情况下,枢府迎来了它的女掌书。
鉴于卫希颜这么个活生生的先例摆在这,枢府诸官在初始的惊诧后,没经过怎么挣扎就接受了这位姿容娴雅的女.同僚共事。
何栖云想起今天已是四月二十七,步子微微加快。她的签房就在枢相隔间,侧壁有门连通。签房不大,没有华丽花巧的藻饰,唯书案笔墨纸砚,架册栉比,一眼望去素净整洁,又有书香隐透,宁静安和。
相阁的门开着,卫希颜已到了。两人虽然同住在凤凰山庄,为避嫌却是不同一道。何栖云弄不清楚她何时出的门,总之该到之时她必是到了。
“栖云!”卫希颜在公房唤她。
何栖云整了整帽下鬓发,轻步入内。
“栖云,代我写道文章。”
何栖云应了一声,卫希颜后面却没了话。她微讶抬眸,却见那人一手按在书案上,清邃眸子凝在空处,神思竟似已飘走。
“希颜。”她轻轻唤了声。私下里,卫希颜不允她称呼官职,说是听着别扭。
“栖云……”
卫希颜恍然回眸,眉毛微微蹙动,手指捻了捻掌下那一道奏本,“方才兵房呈入荆湖捷报,孔彦舟那伙匪徒已被陈克礼率军剿灭……”
何栖云观她面上殊无喜色,微微嗯了声。
“清鸿没有回来。陈克礼的信报说清匪后就不知她的行踪。”
何栖云听得明白。三月上旬叶清鸿就被荆湖武安军请去协助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