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击鼓催人起,入夜鸣钟催人息”——这是古人管理时间的方式。
宋朝人利用漏刻和精算术,已经能够很精确地计算时间了。具体的时间记录包括年、月、日、辰、刻,一天共分十二个时辰与一百刻。只是,需要报更人将时辰报知周围的百姓们。
酉时一刻准点到来的,即是兼职报更的龙兴寺僧人释无休大师。
酉时一刻过后,书坊也要准备打烊了。
“这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真和尚。”李乘风对这位大师的评价,言简而意赅。
释无休报更时,手中拿一块铁片,弄出铮铮的敲击声,有时还学几声蛤蟆叫,谓之“蛤蟆更”——这样的报更方式不仅敬业,而且新鲜。
释无休还经常来书坊借书看,而且只借儒家、道家之类的书籍。一个佛门中人,居然儒释道三家通吃。不过,这书也不是白借的,需要用抄写的佛经来换。故而这和尚来借书时也一并取一些空白的书页回去。等到还书时,必会再送上一本妙笔丹青的佛经。释无休借书很频繁,以致于书坊中相当一部分的佛经都是他的手迹。郭掌柜称这种关系为双赢。
“无休大师还很有生意头脑呢,你若愿意,我就帮你说成这笔买卖。”郭掌柜对释无休赞不绝口。
在李乘风的印象中,这位释无休大师还是一位点茶高手,报更时也借机兜售一些他的茶水。这位大师报更、借书、卖茶、化缘四不误,难怪取法名叫无休了。
“就是不知道大师是不是一个贪财忘德的人。”李乘风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不放心,等他到来时,你可以再试试他的人品。”
“那就试试呗!”
……
时辰尚早,酉时未到。等人,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情,还是做些别的事情爽心一些。
李乘风借着空闲的时间,收拾了一些行李。二月的天气尚且较冷,要带的衣服大多可以穿在身上,等天气转暖了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
李乘风试着将仅有的几件厚实衣服全穿到身上,又取了一条布巾将脑袋包裹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嘿嘿,就带这一身的衣服就够了,既能保暖,又能防风沙。”
郭兰溪也没闲着,悄悄跑过来,透过窗户朝李乘风的屋子里望去。“乘风哥哥,你人哪里去了?”
“我这呢。”李乘风摘了布巾,把脑袋从凌乱的衣服中整理出来。
“你,呵呵呵……你怎么把自己包成粽子模样了?”郭兰溪捂着小嘴,笑个不停。
“兰溪妹妹,找我有事吗?”
“嗯,给你。”郭兰溪塞给李乘风一双麻鞋,这是她亲手做的。
李乘风长这么大,除了母亲,还没有异性给他做过鞋子的,这一份感动似一股清泉流进心田,滋润出千顷良田,田地间,满是刚刚抽穗的麦子。
“谢谢!这针线做得就是好,我都舍不得穿了。”李乘风收了鞋子,连连夸赞郭兰溪心灵手巧。
“别贫嘴了,这鞋你留着路上穿,出门在外最费的就是鞋。”
“嗯,知道的,谢谢!”
“我明天跟你们一起走,我爹让我去甘露庵小住一段时间。”
“那,你明天可以骑我的那匹小红马。”
“才不骑你那匹破马呢。”
“哪里破了,不就是个头小点嘛。”
“就是匹破马……”话未说完,郭兰溪扭头就跑远了,只留下一道翩翩身影,以及一缕沁人的清香味道。
李乘风的衣物本就很少,也不需要多收拾,除了穿在身上的,再简单装满一个书笈就行了。此刻周围没别人,李乘风从怀中取了五个银疙瘩,塞到麻鞋中,藏好了。
等人,果然是一件非常需要耐心的事情。酉时还未到,李乘风就到书坊门口等着了,孤孤单单地等着,似有望眼欲穿的趋势。龚大雷忍着身上的伤痛,在厨房准备着远游携带的干粮。郭安、郭定两兄弟得了三贯钱,便丢下李乘风,蹬茅房里数钱去了。这是什么习惯,受不了。
无聊,李乘风随手丢了五枚铜钱在地上,并用脚踩住了,使劲地踩。
铮!铮!……
“大师来了!”听到铁片的敲击声,李乘风心中既兴奋又害怕。这感觉真新奇。
“李施主,你今天好威风,吟了一首好诗,把宋朝使臣都唬住了。”释无休双手合十,施了一个大礼。
“呵呵,运气而已。”没想到这作诗的事情传得这么快,李乘风的心中还真得有点隐隐的小兴奋。
“不过,贫僧有一语忠告要送给施主。”
“请说。”
“无中生有有还无,有亦生无无即有,众生皆虚无,名利只不过身外之物,施主不要为此失了初心。”释无休大师不紧不慢地念了一句,这话语真是异常的深奥。
“无,有?什么意思?听不懂。你就不能说得通俗点,举个例子也行啊!”反正李乘风是悟不明白这有和无的哲学关系,到底是有呢?还是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