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李老头儿这话说的蹊跷,敬了他一杯酒继续问道:“老爷子,咱也是到这儿旅游的,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这阴兵借道可怎么讲?”
李老头儿将酒一干而尽,笑道:“你们也别糊弄我,咱这山丫子里啥也没有,路也不方便,你们能是旅游的?“
李老头儿又摆摆手道:”你们来干什么我不管,可要仔细不要上东边的马鞍山哟,那山的另一头连着阴曹地府,那阴兵就是从那儿来的阳间,专拘死人鬼魂。“
我们再要问点其他的,李老头儿也只是含含糊糊,说的不清不楚,直过了晚上九点,酒席也就这样散了。
陈伯心事重重,回了房间,拿上手电筒说要出去走走,我不明白陈伯为何这么看重这次倒斗,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我与亮子不放心,说要陪他一起出去,恰巧陈晋打了水回来,听说我们要出去。
陈伯道:”晋儿啊,爹出去走走,你就在屋里呆着,有亮子与六子陪着,爹不会有事的。“
深夜漫漫,街道上人也稀疏了,三人一路走来,陈伯打着手电筒望着东头马鞍山的茫茫黑影,这马鞍山恰如一条盘龙与仙人崖隔江而峙。透着一股莽荒神秘的气息。
我虽然与陈伯见面的机会不多,这趟倒斗我却总觉得陈伯有心事,整个人透着一股邪气。
“六子啊,这西藏的塔葬习俗你知道么?”陈伯忽然转过身,望着我道,手电筒的光亮直刺我的眼睛。
既然入了这一行,关于中华少数名族的风俗我历来是有关注的,西藏作为一个非常独特的地理单元,解放前与外界交流甚少,其风土人情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令人着迷。
我不明白陈伯为什么突然与我聊起了西藏文化,我虽然对塔葬了解一点,可眼下却不是我表现的时候。
于是我虚心下来,请教道:“关于西藏晚辈知道的也不多。”
陈伯点点头,从路边随便捡起根枯枝,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江边,凉风习习,让人神清气爽,陈伯俯下身用树枝在地上比划道:藏族的葬礼变迁,是和它们的宗教历史有关联的。
早在一千五百年前,止供赞普起,是效仿中原文化,实行墓葬的,也有葬礼,在此以前,人死了不立陵墓,叫做”功成归天“,自唐以后,佛教传入西藏并盛行以来,全民信仰佛教,丧葬仪式也就依着佛教教义来解释和指导了,比如火葬:一般是僧人采用的葬法,及僧人死后把尸体火化供施敬佛,超度到佛尊那里去,它的依据来自佛经”三途折罪部“(此段对话是天山古人墓的线索,看客请耐心读)
我瞧亮子两眼绽放光彩,听陈伯讲的津津有味,蹲着身,屁颠颠的跟在陈伯身后探头观望,我心里纳闷:亮子跟着陈伯的时间比我要长,这些东西陈伯难道以前没跟他讲过?
陈伯将西藏丧葬文化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如数家珍,让我很是意外:此时陈伯俨然不是古董界的生意人,而是研究历史的著名学者了。
接下来陈伯讲了一些塔葬的基本文化:这西藏塔葬仅限于地位尊崇,而且必须是佛教喇嘛才能享受,有点类似中原佛家供奉舍利子的佛塔,但后者是将死者尸体烧化,捡取舍利保存,后者却是将死者尸体用盐水抹擦,风干以后,涂上香料等贵重药物,把尸体保留下来,放在灵塔之内,而天葬灵塔又分许多种,为金灵塔,银灵塔,铜灵塔,木灵塔,泥灵塔,对应不同人物的身份等级。
而传说中在此之上,乃是供奉高僧玄奘的”天灵塔“却是从未有人见过,甚至无人知道它是否存在于世。
我却很奇怪,这玄奘本为中原人,怎么丧葬习俗反而依从藏礼,传说玄奘肉身不死,吃了玄奘肉,可保”长生不老“,说到长生,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发现仙人承露台墓的碑文中“仙人掌擎玉盘,承云表之露。以窥长生”这句话。两者都事关“长生”二字,那仙人承露台是否意味着指引的就是玄奘的“天灵塔”。
不过随即我又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这汉武帝明显比玄奘早生了五百年不止,任是玄奘肉身如何通灵,汉武帝他老人家的东西又怎么会指引玄奘的“天灵塔”呢。
陈伯讲的很细,似乎想将他肚子里的一些东西一股脑的都教给我,我隐隐觉得这次倒斗,陈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很危险,古代墓冢里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半点也强求不得。
陈伯与我们讲到了很晚,又聊了些别的,事后,各自回旅店房间休息不提。
当晚亮子跟我睡在了一个房间,异床而眠,想到即将要进马鞍山,这个“阴兵借道”之地,我们二人都有些睡不着,其间亮子对我说他跟了陈伯这么多年,像今天陈伯这样诲人不倦是很少见的,陈伯这人本事大,但他肚子里的东西他也敝帚自珍,说我六子是捡了八辈子的福气,陈伯这样授艺,全八仙庙也赶不上第二个了。
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说”亮子,我刚刚借着夜色看了下这马鞍山的风水,虽然夜色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看不清地貌,但借着天上星辰我也明白了七八分,依我说这马鞍山不像是个葬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