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头儿,就像患难与共的老朋友,你一句我一句,掏心掏肺的攀谈起来……终于,自动报站器报到:“南京路到了,到南京路的乘客们,请准备下车。”
下车后,正逢红绿灯。
但见到那一溜五个十字街口,随着红灯停聚着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犹如月晚下的大海,在安静地积累着可怕的能量。
人海,由此向四边均匀散开。
顺着被四下高耸入云的水泥森林,紧巴巴围着的街面瞧去,眼到之处,基本上都是晃悠起浮的人脑袋,在上午灼热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犹如因为缺氧而拚命向水面蠕动的鱼儿。
彼时,绿灯一闪。
刹那间,大海复苏,奔腾呼啸,黑压压的人潮涌来涌去,在斑马线正中相撞竟然打起了涌挤不前的漩涡,一时,各种口音,各种表情和各种催过的哨声车笛,响成一片,那潜藏在其中巨大可怕的能量,让每个亲眼看到的人都感到心惊。
白何虽然早见过这情景。
可仍为这凶猛的气势,胆战心惊:“退后退后退后,”他连声招呼着老伴儿:“人太多,谨防撞到你。”“好,重庆大爷,顺着这几条路口,怎么也走得到了南京路,我就告辞了咯。”
湖南大爷对白何伸出右手。
“不瞒你老俩口说,老书记在出租房带小孙子,我是约好到中介看二手房的。租房受气咯,他妈的,现在咯咯,我才算看透了这个社会。”
前第三副局,愤世嫉俗。
握握白何的右手,又对退休老师点点头,踯躅而去。老俩口注视着他有些佝偻的身影,半天无言。尔后,老伴儿回头,眼睛红红的。
“唉,命啊!命啊!一辈不管二辈事?说归说,怎丢得下手,放得了心哦?人家到底是双官儿,离退后再怎么着,二手房还买得起,我们呢?”
白何烦躁的皱起眉头。
说起钱,不自然。可不说钱,又怎么办?想想老俩口本来也算勉强的养老金,想想这什么都要钱的大上海,再想想疯了般节节上涨的房价,白何烦闷的跺跺脚。
原地兜个圈子,对老伴儿吼到。
“说好今天出来逛街散心的,怎么又提起这些鬼东东?你老糊涂了哇,走!到地下通道。”顺着车站往前走,迎面就是闻名中外的“新世界”大楼。
楼不太高,巍然屹立。
楼正中一排蓝色大字,格外引人注目:一个新世界!一条南京路!大上午的,楼前的空地(人行道)上,居然有着一群中老年人,合着自带的音乐在跳舞。
音乐声放得很响。
是那首有名的“何日君再来”,白何招呼着老伴儿停停,,隔着不宽的大街瞧去,跳舞者,男的西装革履,锃亮皮鞋,女的旗袍短裙,嘴唇还勾着胭脂,跳得正欢……
“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退休老师有些不高兴,拉拉老头子:“大上午就跳上啦?我怎么就觉得有点借尸还魂,借舞消愁呢?”“你这人呀?”白何摔开她,朝地下通道走。
“一不小心就评论上了?这儿是上海!看不惯的东东还多着哩,岂不会郁闷到底?”
“不是我不喜欢。”
老伴儿跟在后面,小声的争辩到:“哪有大上午就当街跳舞的?只有无所事事的人才这样做。何况,街是大家的,不是你几个人的,你几个这么一占用,行人只好绕道走了,这不是乱上添乱吗?他们应该这样想,”
“想个屁呀。”
地下通道,人如过江之鲫,大家都埋头赶路,一片踢踢踢脚步声。“说人家?”白何停停,待老伴儿赶拢便回手拉拉:“你们跳广场舞不也一样,提起挺讨厌的。”
“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们是傍晚跳,不扰人,可他们呢?”
“大哥莫说二哥,二个都差不多。”
“你埋头跑嘛,怎么不跑了?”
在老头子半拉半推之下,老伴儿满意的咕嘟咕噜。白何这人顶有意思,每当过街总是不由自主地扔下老伴儿,自己连蹦带跳的跑向对面。
然后,站下。
朝仍站在街那面的退休教师招手,叫她快过快过。为此,老俩口没少吵嘴,而白何总是笑呵呵的解释:“我不跑快点,你还要走得更慢。我跑过了街,你才知道着急哩。”
出了地下通道。
眼前一亮,一条仿大理石嵌套的长街,笔直的穿行在二旁的水泥森林之中,游人摩肩继踵,到外笑声琅琅,不时有电动游览车穿行其间。
正中一条粉色大理石墙。
上面是六个鼓凸的金色大字:南京路步行街。屈指算算,老伴口有二年多没来步行街了。所以,早打好主意的老伴儿,一踏上步行街,就宣告似的说。
“先到上海一百看看,我带来的那几件内衣早该扔了,看有没有合适的。”
白何则双手叉腰,兴致勃勃,眺望着耸入云宵的上海百联大楼:“是不是先开开眼界,听听世界潮流?”“我不是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