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出人意料。
连市面上早己绝迹的,形如圆面包的水窝子,脚盆,带梯形小搓板的洗衣盆,竟然也有卖的。老伴儿高兴之下,掏出了手机。
“嘿,不像个专卖店,倒是个杂货铺,什么称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嗦。”一口内地俚语。
本是语文教师的老伴儿,普通话很好,每每一上开往上海的火车后,她就本能地从家乡话,转成了普通话。而普通话一直严重不达标的白何,从此基本上也就不说话。
这状况,直至从上海回到内地。
因此,除带彤彤外,但凡老俩口外出,都是老伴儿问路讲话应酬,白何就像个哑巴似的,闷闷不乐地跟在她身后。
当然,老头子也不是不能说话。
不过他一开口,不是大家都楞楞的看着他,就是老伴儿低声到:“行了行了,说普通话,说普通话,要不你就闭上嘴巴。”
现在呢,老伴儿一高兴。
不仅忘记了说普通话,而且习惯成自然的掏了手机,还想把它们拍摄下来。退休教师大多都有这种习惯,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想买或者当时不想买。
为了稳健,方便记忆。
都想掏出手机把它拍摄下来,拿回家慢慢欣赏琢磨,然后再决定是否掏钱?然而,这是在上海!不同地区的生活习惯和语言隔阂,并不能带来理解或同情,只能走向反面。
突丌的,老伴儿掏出了手机。
白何感到有些迟疑不决,他拉拉老伴儿衣角,悄悄指指墙上张贴的告示。可老伴儿不知是没看清楚,还是漫不经心?
头一昂,将他的手一摔,自顾自的照了起来。
白何瞅到那一直貌似在玩平板,眼角却一直扫着顾客的中年胖妇,气呼呼的站了起来,顿感大事不妙。可还没等他想出个好办法,胖妇就蹦到了老伴儿面前。
双手一伸,拦在她面前。
“不认识字呀?墙上贴着告示呀?做人怎么这么不自觉呀?”兴头上的老伴儿一楞。用家乡话反问:“真是活见鬼了,不准照相,哪来的这种规定哟?”
胖妇听了先一怔。
随后,轻蔑的双手一抱,推推眼镜,从上到脚的打量着老伴儿:“妈妈咪呀,阿拉是说怎么会这样没教养,原来是外地人呀?”
瞬间,老伴儿将手机往自己的随身包一揣,一纵身扑上去,揪住了对方的衣领:“外地人怎么啦?我问你外地人怎么啦?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就不得行。”
胖妇毫不示弱。
也一举手,揪住了老伴儿的头发:“阿拉最恨你们这些外地人,没钱没教养没礼貌,强占了阿拉上海人的资源和地盘,现在阿拉上海这么挤,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造成的呀。”
老伴儿反唇相讥。
“我呸!你这些上海阿拉,屁经不懂,只晓得躲在屁大的屋里,牢骚满腹,大傻瓜一个。”这样,窄长的房间里,二老太太相互揪着嚷嚷着,你进一步,我退二步的。
在明亮的日光灯下,活像二个大虾。
这下苦了白何,搓着双手随着二人移来动去的,就是下不了手。想劝,可对方是个女人,弄不好嚷嚷说他耍流氓,那可得不偿失。
可他马上又发现不妙。
老伴儿毕竟比对方年老,又没对方胖大,初劲一过,慢慢就显无力迟钝。正在这时,胖妇抽出右手,呼地在半空一抡,一使劲儿,朝对方腰间狠狠地擂去。
白何又惊又怒。
说时迟那时快,向上一蹦,架住了胖妇的胳膊,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狠狠一拳,击在她的脸颊。胖妇哇的声哭起来,随后颓然倒地。
带动一屋的锅盆水壶。
丁丁当当,纷纷坠地。
没等白何扶起老伴儿,一个赤着上身的中年汉子,从最里间恶狠狠的冲了出来。一面冲,一面叫着:“我打死你们这些外地人!敢上门闹事儿,我与你们拚了呀。”
白何见事情危急了。
急忙将老伴儿往门处一推。
“快跑”顺手抓起一个大号不绣钢水壶,砸向冲来的恶汉。咣当!哎哟呀!质地优良沉甸甸的不绣钢水壶,正好砸在恶汉脑袋,一声惨叫,恶汉向后栽倒。
白何顾不上细看,转身跑出了店铺。
店外,老伴儿正扶着车站牌喘气,看样子,与胖妇的揪扭,让她损耗不轻。天高云淡,灼热依旧,马路上,各种车辆来来往往。
隔壁,卖早餐的老太太。
依然在不紧不慢的么喝:“油条,煎包,新鲜豆浆呀!”修补店前,二个鞋匠也正在津津有味的聊天……谁也不知道店铺里发生了什么?
一切正常,正好一辆公交停下。
白何拉着老伴儿就上车。老伴儿却挣扎着:“哎哎,也不问问到哪里呀?上错车怎么办?还有,刚才打死人没有?是不是马上报警?不然,我良心会不安的。”
“唉唉,我良心安得很啦,别罗嗦了,快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