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土还是干的,只得收集人尿马尿、榨取马粪之汁救命。隔了两天,资源枯竭,人马都有渴死的,不少人已经发疯,有人嚷嚷着开城门抢水,即使让匈奴人杀了也比渴死强,也有人实在受不了从城墙上跳下去,汉没等爬起来找水,就被匈奴人砍成几段。耿恭绞尽脑汁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却想起公元前104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征服大宛的时候,拔佩刀刺山,飞泉从山中喷出。他向天祈祷:如今汉室恩德神圣,怎么可能走投无路呢?于是整理衣服向井拜了两拜,然后亲自跳到到井下,猛力掘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停歇。也许是他的虔诚感动了天地,挖了几尺,越往下土越湿,“噗——”的一声,竟有泉水顺着刺刀喷上来。耿恭兴奋不已,掬水而饮,颇觉甘甜,直到水漫小腿,才吼叫着让人拉上来,命将士用桶取水,先少饮解渴,然后运水上城,和泥巴补城墙,还故意拎起水桶往士兵头上浇。匈奴骑士大为疑惑,面面相觑,打心里相信汉军是有神助的,人不能与神斗!左鹿蠡王心有不甘,还是摇摇头又撤兵了。
耿恭也不敢追击,尽快疏通溪流,整备军马,从伊吾卢调运粮草,以防匈奴再犯,艰难地挨到秋天,四十七岁的明帝刘庄,一病告崩,九六城沉浸在一片哀嚎之中。关宠孤立在柳中城,几个月没有等到朝廷的援兵。优留单于人认为十九岁的章帝刘炟登基,正忙于宫斗廷争,江山还未坐稳,一时难以顾及西域,正是他重霸西域的天赐良机,遂亲自率重兵第三次围攻耿恭所在疏勒城。耿恭与将士人不解衣,日夜坚守,杀退匈奴多次进攻。匈奴人见硬攻不行,干脆围而不攻,要把汉军困死。几个月过去,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城内储粮已尽,汉军不得已杀马而食,马杀完了,便用水煮铠甲弓弩,吃上面的兽筋皮革,弩铠吃尽,捡拾树叶充饥。小小的城里能有多少树叶,很快就把几千人活活饿死了,仅剩下几十个残兵。前面的死者还有人埋葬,后死的人就暴尸街头。也是天助忠臣,幸有原车师后庭王安得的妻子,祖先是中原南阳人,匈奴人杀了安得后,一军侯看他还有几分姿色,便将她收入帐中,夜夜陪侍。她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有好生之德,就瞅匈奴军侯高兴时对其说,听说汉军就剩几十个了,你们可以杀了他们,但天神不忍饿死他们,你若能接济一下,神必助你。那军侯就弄来一些粟米装成小袋子,晚上巡夜时让人扔进城去。耿恭和他最后的几十个弟兄,就靠这点不明不白的“天外来食”,每天熬点稀粥,维持生命。优留单于分析耿恭已经疲困至极,没有什么战斗力了,但敬佩耿恭是个英雄,便派使者去招降,说你如果投降,就封你做白屋王,并把自己的公主配与你为妻。耿恭佯装同意,引诱使者登城,亲手将他杀死,在城头架起一堆火,用火炙烤其尸体,与大家分食。优留单于大为愤怒,却越加觉得耿恭人才难得,又增派援兵把疏勒城围成铁桶,以摧毁耿恭意志。耿恭十分清楚,只要匈奴三面强攻,顷刻就会人亡城破,就算他的人能从城南逃出,也没有跨越天山的力气,而优留单于迟迟未肯破城,是对他怀有幻想。于是他让一个人吃饱,趁夜黑摸出城,往玉门关求救。其时关宠危急求援的三封急札,已经通过敦煌守将温校尉八百里加急递送,摊在皇宫的大殿里,朝廷里为要不要派援兵的问题,吵得唾沫成河,磨破了几十张喋喋不休的嘴皮,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汉帝国朝廷斗争的脉搏,被匈奴人摸得特别准,这倒不是匈奴人有什么神机妙算,而是几百年来与汉室打交道的经验使然。朝廷防叛重于防寇,皇帝防亲重于防官,江山宁落外夷手,不与家贼有,这就是中国历史上一直对新朝皇帝王莽评价很负面的大注解。饱食终日的公卿大臣们,绞尽脑汁在新皇帝面前邀宠,一个个想谋个更好的位子,增加若干食邑,添几分体面和排场。皇帝刘炟呢,也按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稳固地位上,他一改明帝“外戚不得封侯干政”的政策,也把皇太后(先明帝马皇后)的一再劝阻当成一般的谦让,硬是要让他三个个舅舅(马援的儿子、侄子)人前显贵,把马廖擢为卫尉,马防授中郎将,马光领越骑校尉,一时权倾朝野,冠盖诸徒,大家争相趋附,据说马家的一次家宴就用了上千只羊,谁还管边疆的重重危机。马廖刚说了一句:先帝升天,新帝初立,不能劳师远征。满朝文武就同声附和,奉承献媚,还引经据典,说出一河滩的理论根据。
窦固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前方将士的窘境,每天都有鲜活的生命在盼望中绝望而死,他觉得朝廷把戍边的部队放在危险的地方,当兵的也是人子人夫,人家对朝廷尽忠,朝廷凭良心也得对人家的安全负点责,现在匈奴人攻得急,将士们命悬一线,朝廷如果任其自灭,对外增加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对内令忠臣丧气寒心,以后谁还愿意为朝廷卖命?敌人拿下戊己校尉后不再内扰也还罢了,假如匈奴根本不把朝廷当回事,以此为跳板,乘胜东进,大肆向关内侵扰,朝廷还能派谁去御敌,还能指望谁效忠?现在看来,两部只有几千兵马,都能坚持好几个月,匈奴的兵力也是有限,不难击走,要是下令酒泉和敦煌两个太守,各领上两三千人马,虚张声势,快速驰援,用不了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