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阴，敷水河畔，杨氏坞堡，宗祠内。
几个一人合抱不拢的朱漆圆木撑开一片近千平的空间，空间内点着烛灯。
烛光摇曳中能看到一个高台，高台中间摆着许多排位，最显眼的要属杨喜，擦拭最明亮的要属杨震等人的灵位。
台上摆着两排座椅，座椅上都坐着白发苍苍的耆耋，一个个皮肤皱巴巴的，精神却显得矍铄。
台下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刚及弱冠之年，一个三旬左右，两个人皆不言语。
“大族老，您做决定吧！”
宗祠内一片寂静，时间就这么一秒秒过去，右首的耆耋忍不住开口向左首耆老开口问。
向官军，还是向西凉贼？
这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如果在太平时节，这根本不算是个问题。
可如今正直乱世，官军虽有正义可远在长安，西凉贼主力就在华阴，李傕一声令下，近万西凉铁骑一股脑冲来，百年杨氏就要毁于一旦。
杨氏族长由杨彪接任，然杨彪、杨赐父子久在朝堂，杨氏族事就有八大耆耋决断，尤其是大族老。
杨修看到大族老张嘴有些紧张，忍不住道:“族老，我杨氏世受汉禄，因汉而起，若坐视西凉贼击败官军，何以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又有颜面面对天下士族？”
“哼！”
杨士不屑的冷笑:“族老，不说近万西凉铁骑虎视眈眈，单说若西凉铁骑攻下长安，三公九卿必有我们杨氏三席之地，京兆尹也将由我杨氏的人出任，些许风言风语又何必在意，史册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杨士自从经历弘农被屠，彻底变得只相信权利才能决定一切。
如今的关中西凉铁骑实力最雄厚，他自然得向西凉铁骑靠拢。
“士兄，此言差矣！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杨修忍不住跟杨士辩解。
右首的耆耋打断道:“好了，如今不是让尔等辩论学术，阿修，你的话能代表族长吗？”
“呃？”
杨修顿时说不出话来，杨彪的意思是要祸水东引，让三辅士族一起承担西凉贼乱，并趁机拿下王允。
“族老，家父远在长安，岂能知华阴之变化，如今王司徒密令其子率四千精锐潜至郑县，于赤水旁大败李傕先锋，如今又欲夜袭华阴，只要我杨氏附从出兵，就能得到灭贼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杨修道。
“你想要多少人马？”
大族老突然说道。
杨修一愣，忙道:“三千，不，三千戴甲士，一千持刀仆从。”
“三千戴甲？”
右首族老差点被一口口水呛住:“吾杨氏一共才有三千戴甲，都给你，坞堡靠谁守卫？”
“只要打败华阴的西凉贼，坞堡的威胁自然解除。”
杨修道。
“三千绝对不行。”
大族老摇头:“给你两千戴甲士，三千持刀仆从。”
“好，多谢大族老。”
杨修没想到大族老真的给自己这么多人马，满口答应。
杨士脸色阴沉无比，他来杨氏坞堡募兵，带来许多承诺只募集到数百青壮，还俱是流民，杨修一开口就得到两千戴甲，三千持刀仆从。
这是人比人得死。
凭什么？就凭他杨修是族长的儿子，凭他父祖都是四世三公。
杨士的父亲也是两千石，但也就是两千石，他杨士就不被人看重。
杨士气呼呼地道:“族老，可要考虑清楚？莫要自误。”
“怎么？杨士你小子还想背叛杨氏不成？”
右首族老大声呵斥。
“哼！”
杨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族老……”
杨修刚开口。
大族老道:“你去见杨浩，杨浩会带兵协同你一起去华阴城。”
“多谢族老。”
杨修面带喜色的走出宗祠。
“大族老，难道我们真的把宝压倒官军身上？”
杨修刚出宗祠，右首族老就发问。
大族老微微一笑，问道:“汝等可还记得震公因何而起？”
诸族老若有所思。
“震公少年时即好学，跟随太常桓郁学习《欧阳尚书》，通晓经术，博览群书，专心探究。当时的儒生称赞他说：“关西孔子杨伯起。”震公仍居住湖城，几十年都不应州郡的礼聘。”
“震公因名而起。”
有族老明白大族老的话道。
大族老捋须道:“不错，震公因名而起，如今又值乱世，杨氏纵然有再多财货，再多甲兵，到头来都会毁于战火，唯一能保存的就是名声，只要杨氏名声还在，杨氏还有继承人，不管谁坐这天下，都需要杨氏族人来安抚三辅，抚慰关西士族。”
“族老英明。”
诸族老都明白，大族老已选中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