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
在所有人以为景兕应当一扫凝重之态,欢悦地带着庄萤离开时,他却向解忧肃然一礼,“多谢。”
解忧起身还了半礼,“春雨甫至,山路湿滑,在意。”
“兕将往江畔。”景兕低眸,眸色中闪过一丝黯然,“寒食祭祀之时也,黄公尸骨不知沉于何处……”
黄遥于他有教养之恩啊,虽然他往日并不爱理睬黄遥,可、可……
景兕阖上眼,缓缓舒口气,这就是兄长想要的么?复仇,复仇,他除了复仇还知道什么?!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玉石俱焚,永不得安。
“忧亦悲之甚矣。”解忧背过身,她亲眼看着、亲眼看着一个性命消失在自己面前,如何释怀?如何释怀?再开口时声音已是哽了,“越女,送兕公子。”
景兕不在意这些虚礼,也不待越女跟上,早已大步出去了。
他走得远了,仍能听到院外传来的高声诵诗的声音。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适安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这是伯夷叔齐的《采薇歌》!
解忧眉心跳了跳。疲惫地扶了一旁的书案,“遣两名剑卫随行。”
若是人丢了,她怎么向景玄交代?!
…………
缓了片刻,解忧打起湘帘,缓缓步入外间。
几个年幼的孩子正坐在阶下斗草。廊内只剩了蓝清徵一人正襟危坐,一身象征嫡女身份的玄色深衣,几乎将她纤瘦的身子压垮。
少姬侍立在一旁,垂眸出神。
“清徵。”
“……医……夫人……”蓝清徵平静的脸上闪过瞬间的尴尬,随即恢复了镇定,款款起身行礼。
解忧曾为她授课,因此她行的乃是见长辈的礼节。
解忧照例还半礼,在她身旁坐了,侧过头,和声问道:“清徵眉结而不展。有不怿于心耶?”
蓝清徵一怔,神情愈加难掩凄惶,“闻长者病终,清徵……”
“清徵实怀愧于心……”说到这里,忍不住宽袖掩面,低低哽咽。
“姊姊……”一个女孩自阶下“蹭蹭蹭”地跑过来,依在蓝清徵膝头,仰起脸,两只大眼好奇且担忧地看着她,“姊姊因何而泣?”
“燕燕。”蓝清徵将幼妹搂在怀里。她们这一族仅剩了她和妹妹两人,她既是姐姐,又是母亲,因此对幼妹说话的语气不仅疼爱。还掺了教化,“燕燕不知,奎伯病终,伯为人和善……长者之逝,实令人伤悲……”
解忧怔怔,无意识地灌了一口茶汤。又苦又涩,却不觉难喝,仍在下意识地咽。
耳边回荡着蓝清徵方才的话,奎伯病终,病终……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只知道,当时奎伯送她和黄遥离开庞城,回去之后被景玄处罚了,先她一步被送回九嶷,之后的事情呢?
她恍然想起,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是何种惩罚……
但,不必细想的是,奎伯是因她而死。
救一命,还一命,她行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劣?!
那个应当怀愧于心的人,是她。
“夫人……”少姬一转眸,见解忧面色煞白,急忙抢上前扶住她,“夫人!”
“无妨。”解忧下意识应了一句,低眸紧咬着唇,口中满是茶汤苦涩的滋味,忍不住用宽袖掩唇低低呛咳。
她依稀听得少姬焦急到凄厉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有侍婢们惊恐的尖叫,和蓝清徵喝止的声音。
到最后,只记得一句话,在耳边盘旋不休,也不知是谁的声音。
“请医令!”
请医令……?为什么要请?
解忧带着这个疑惑,渐渐沉入一片安静之中。
…………
湘竹帘寂寂垂着,屋内安神的香气缭绕不休。
卧在帐内的女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一只垂着帐外的小手无力地蜷着,素色的中衣袖上,染着斑斑血点。
少姬立在一旁,紧抿着唇,满目焦虑。
越女和其他婢子,则忍不住悄悄拭泪,夫人出事了,她们总是怕受到迁怒的。
医芜和其他几名医师则神情各异,忙着铺开针具,准备药汤。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苍白的小手上。
医喜正为解忧诊脉,虽然与这少女十分地不对盘,但他还没忘了医者的本分。
脸上肃然的神情,无可指摘。
“夫人悲郁于心,又受急火,是以呕血,无需惊恐。”
此言一出,婢子们齐齐舒了口气。
但有两人却愈加蹙了眉。
“医令,夫人此症非一夕所成,怎可轻言论断?”这话虽然有些轻,还有些怯,但十分坚定。
众医师的目光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是个黄衫女子,方才安静得几乎不存在,此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