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和小胡子理也不理姚氏,跟着罗白宿进了屋。
方氏虽然满心疑惑,但来者是客,她还是压下了满腹的怀疑,去灶棚里烧水。
罗名都要跟着去帮忙,被顾伯一把拉住了,鼻子一抽,又哭上了:“这是小孙小姐吧?生得跟我们大小姐当初一模一样。”说完又重重地叹了一声,浑浊的老泪又流了下来,“要是老爷还在世,看到小孙小姐长得跟大小姐一样,一定十分欣慰。”
顾伯拉着罗名都夸了又夸,赞了又赞,弄得罗名都浑身不自在,直往罗白宿身后躲才肯罢休。
罗天都看着年纪比罗老头还要大的顾伯哭得不能自已,毫无形象,不由满头黑线。
这还没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一家人,这就先哭上了。
顾伯在屋里哭,罗老头在屋外头听得却拧起了眉,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推开门进来,道:“老丈,这是我儿子和孙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看到了院子外头的两匹高头大马,就知道顾伯和小胡子只怕是有些来头的,罗老头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原本想着只要来人不是存了坏心,他也就不过问半分了,可是听了半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头,口口声声地称呼罗白宿为少爷,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跟他抢儿子,抢了儿子不算,竟然还打算抢孙女。罗老头就算是再老实木讷,这会儿也忍耐不住,跳出来要个说法了。
顾伯便把眼泪胡乱一抹,冲着罗老头道:“罗全?”那语气十足地冷淡,完全不复刚才面罗白宿和罗名都时的亲热客气。
罗老头一怔,道:“正是,老丈怎么称呼?”
方氏见顾伯一大把年纪了,哭得眼泪鼻涕一齐流的模样,十分狼狈,便打了盆清水,绞了块洗脸巾,递了过去。
顾伯接过来,擦了擦脸,收拾了一下情绪,顷刻间,就从一个爱哭的老菩萨变成了精明的老管家。
“我姓顾,人都称我为顾伯,是我们老爷的老管家。”
罗天都心里还是一直向着罗老头的,看着顾伯一来就挤兑罗老头,心下有些为罗老头抱不平,便问道:“老人家,你口口声声说我爹是你家老爷的外孙,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你家老爷呀?”
谁家上门认亲戚像他那样的,也不自报家门,上来就抓着人一通哭。
自进了门,就一直作壁上观看戏的小胡子,终于咳嗽了一声,为满屋子的人解惑:“顾伯说得没错,罗秀才确实是顾家的孙少爷。”
听小胡子提起顾家,心里忍不住一阵哆嗦,好半天之后才心翼翼地道:“你……你们是阿华的家人?”
顾伯立时怒了,跳着脚道:“住嘴,我们大小姐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他们顾家的千金大小姐,被迫给这么个又穷又普通的庄稼汉生孩子,想想都觉得这是顾家的耻辱啊!要不是当年出了那件事,顾家的子孙哪里会流落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罗天都觉得这个顾伯就像是炮仗,一点就炸,倒是跟那姚氏的脾气有几分像。她听罗老头提到“阿华”,知道这必是罗白宿亲娘的名字。
真难得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罗老头居然还记得清她叫什么。
屋子里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孩罗名都,被大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吓住了,偷偷挪到罗白宿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问道:“爹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伯对罗名都似乎格外偏爱,听到罗名都这么问,都不瞪着罗老头了,转过身来,对着罗名都一张老脸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孙小姐不用怕,以后只要有顾伯在,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罗名都便拿眼直朝门外瞟,屋子外头,姚氏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小胡子见顾伯此刻已经半点指望不上,只得又咳了一声,道:“顾伯,你且冷静下来,我看罗公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接着,小胡子就讲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简单,大约就是家族遭难,高贵的千金小姐流落他乡,身无分文,为了活命,只得给一户生不出孩子人家借肚子,生了个男婴,这个男婴不用说,就是罗白宿。
小胡子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让一本正经准备听故事的罗天都大为失望。
“你才见过我爹一回,怎么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呢?”她好奇地问,这么贸贸然地认亲,就不怕认错了人吗?
顾伯便横了她一眼,气哼哼地道:“孙少爷长得那么像老爷,简直跟老爷年轻时一模一样,小孙小姐也长得很像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弄错?”
“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也不少吧?怎么就能凭这个一口断定我爹就是你们家的孙少爷呢?”罗天都怀疑地问,若是就凭这个来认亲,那也委实太过草率了些,难怪后世电视小说里会出现那么多冒名顶替的桥段,原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小胡子一脸的似笑非笑:“小娘子疑心很重啊?”
罗天都一点也不否认:“那是你们举动实在太可疑。”
不怪她多心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