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家里因为罗白宿落榜而冷落了许久的大门,又渐渐热闹起来,不时有村民过来找方氏说话,言语间隐隐都透着讨好的意思。
毕竟考举人中进士,对于村民来讲,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一样不真实,可是在县衙任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那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着得的。
不讲别的,单讲每年户房工吏领着差役下乡征粮纳税时,罗白宿能跟户房的典吏打声招呼,差役称粮食的时候,盘剥不要那么重,就是庄稼人天大的福气了。
也有人不由回味起前两个月的那场官司,不孝那是多大的罪啊,人家林秀才闹得连命都没了,罗白宿却完好无损,反而是告状人姚氏,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没捞着。虽然说主要是因为有老族长那里保着下来的老太爷的遗嘱起了很大作用,也少不得有县太爷偏袒的意思在里面,要不然罗白宿怎么关了几天,连头发都没有少一根呢?
总之,没出几天,罗家大郎攀上的县太爷的事,连村里最迟钝的老猎户都知道了。
一时之间,不管以往和罗白宿交好的交恶的,对待罗白宿一家的态度都格外亲热起来,就连罗七婶也摒弃了以往的成见,成天地往罗白宿家里跑,乐呵呵地恭维着方氏和罗天都姐俩,好像以前为了云薹苗的事闹上门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
庄稼人最是实惠,明摆着交好罗白宿,就能占便宜的事,谁也不会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面子硬生生地拒绝,有好处不占的那是傻子。
就连里正,也似乎放开了因为老族长过世而与罗白宿一家生出的嫌隙,主动登门。
里正的来意十分简单,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秋收已经过去,眼看着县里就要派人下来收赋税了。
以往到纳赋的时候,都是县里派差役下乡,张贴告示,村民便将粮食挑到指定地点,由差役过秤收仓。遇上那心善好说话的差役,尚且好说,交足粮食便罢了,遇上那刁钻心狠的,少不得还要克扣份量,趁机讹诈乡民,额外勒索一番。
汤县令虽说为官清廉,可是却保不住下面的吏员个个跟他一般公正无私,尤其是那六房胥吏,并不在朝廷编制之内,不能从国库中支取俸禄,只靠着办公时派发的纸笔费、抄写费等微薄的收入维生,难免会行使手中的权利,额外捞些好处,而征收田赋则是他们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的最好时机。
里正来找罗白宿说项,希望他能同户房典史讲一讲情,到罗家村民收取田赋时,好歹不要盘剥得那么苛刻,该孝敬的他们还是会孝敬。
这是县衙书吏敛财的主要手段之一,罗白宿自然没有把握自己一介新上任务的工房小吏说话能有几分份量,只能答应尽力周旋。就是如此,里正也是十分高兴地离开了。
里正一走,罗白宿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罗天都也是一片默然。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算是有汤县令这样的好官坐镇,也难免底下的人阳奉阴违,盘剥百姓,若是遇上那贪赃枉法的父母官,底下的百姓还不知怎么活呢!
在罗天都一家为着罗家村交田赋的事伤脑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辆马车悄悄地从左青之府里出发,出了京城往华溪府的方向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