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圭身荷重任,自然不是来大吃大喝一通,再赏一番乐舞,说几句闲话,就可以优哉游哉地晃悠一圈回去了的。古来交通不便,所谓使者,其实都是间谍,肩负着全面考察的任务,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在大宴之后,王主簿稍事歇息,小睡了片刻,喝了碗醒酒汤,就急不可耐地要求参观,作为地主,吕飞也无可无不可等的作陪了。
坞堡现在就是个大工地。除了吕飞的住所和会宾馆区建好,连外墙都没建起来,更不用其他的了,都是草草搭了,或者住帐篷,坐等拆迁重建。还在现在已是初夏,气候良好,也不用担心弄出什么疾病来。这幸亏是有吕飞这大宗师坐镇,要不谁敢这么建,没有外墙的保护,这么多牲畜财物,那可都是吸引荒原上如野狼般游荡的盗贼马匪的注意力的,暗夜中的灯塔啊!
王主簿一路行来,只见人来人往,杂而不乱,不同于王主簿常见的那种毫无生气的麻木,这些来去奔波忙碌的人,一张张疲惫的脸上,显现出的是喜悦,是希望,是对未来的向往。这种活跃的生气,让常年沉浮于尔虞我诈的官场的王主簿,都不由心里雀跃起来。
工业区和养殖区,分立坞堡左右,同样没有防护,只有基本的工作台和栅栏等,离坞堡都各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以便于防噪音污染和空气污染。在吕飞的计划中,将来这坞堡会变成内堡,只会驻留人员和必要的生活物资,这一切设施外面还要再建一道城墙作为防护,当然,那都是以后慢慢吸收流民增加人口后,作为“以工代赈”,活跃下层经济的手段来用了。
一路走,一边听着吕飞从设计规划到施工的各种讲解,王主簿连连点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能被丁原任为主簿,倚为心腹,王主簿处理杂物的水平和见识自然不低。听着吕飞蓝图中那缜密的统筹规划,让他一些经年不解的困惑或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方,犹如太阳刺破了乌云,豁然亮起,了悟于心,心中顿时大快。
“不仅武力超群,学识广博,连杂学也这般精通,此等世家,当真可称得上了不起啊!”王主簿不由在心里又将评估调高了一层。
“吕郎屡破强敌,蛮夷束手,今日所闻,吾等知吕郎胸有大计,所图非小——不知麾下虎贲,可否让吾等一观?”王主簿捻须而问,其下众人纷纷点头,一脸期盼。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吕飞知道绕不过这个坎。尤其诸生在席间侃侃而谈,不仅仗恃主公吕飞本人的武力,还把自己的队伍大大夸赞了一通,不由不让并州来使好奇中还有着不平,如今有机会,岂能不见识一番?
随同诸生撇了撇嘴。
吕飞微微一笑,略一举手相邀,便引领前行。
训练场所离得最远,一来需要有很大的转圜,尤其是骑兵,二来人喊马嘶的,吵得很,三则是放在最外围,也能震慑下实在是猪油蒙了心,吃了豹子胆敢生事的匪徒们。
王主簿等也不用马车,安步当车,还能看见沿路的一架架大型翻车,在人力踩踏下,将水汩汩地提上来,沿着挖好的沟渠,流到工坊和几块种着果蔬和香料的田地里,忙碌中带着祥和的田园风光,让仍有些酒后发晕的脑子,不由一清。
“喝!哈!”渐走渐进,一声声中气十足地大吼自家兵们胸腔里迸出。
“左~左~左、右、左……停!你!往哪看呢!又是你!有没有脑子?!啊?!说了几遍记不住是吧?!不打不长记性!啪!啪!”木棍与肉体的亲密接触之后,随之一阵忍痛的闷声,“都有了!再来一遍,做不好的,给我连续做一百个掌压!”
“一、二、三、四!”整齐的大吼,这是家兵们的行进。
“体能训练!全队!去搬砖!”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战阵之上,你是兄弟们的后盾,兄弟们也是你的后盾!要想杀敌立功,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就要相信战友,向前,向前,向前!明白没有!”
“明白了!”
“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明白了!!!”
“哒~哒~哒……”
……
广阔的训练场里,此起彼伏的人声、怒吼、叱呵、马嘶不绝于耳,阵阵阳刚之气,冲得王主簿等齐齐色变,脚步迟疑,而随后的并州武官们,却是不顾尊卑,涌上前来,眼中神光熠熠,目露奇色。
王主簿顾不上呵斥失礼,良久,勉强道:“如此血气刚勇,真熊罴之士也!”
其后一个武官大咧咧向前施礼道:“大人练兵之法,与我等大处相通,小者却殊异,不甚了了(明白)。据某所知,不过月余,大人便使流氓(氓为“亡之民”,亡就是逃散,流失,古代流氓实指流民)奴隶令行禁止精勇无畏,某等实是心服!”
吕飞呵呵一笑,挥手摆动,以示谦逊。
中国兵家文化源远流长,练兵之法,丰富无比,若是以为拿着现代的新兵训练大纲照搬,就以为可以傲视群雄的话,那真是可以让人笑掉大牙了。
早在春秋,便有“正正之师,堂堂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