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五年夏。圣上暴病。驾崩于神龙殿。
这个懦弱帝王的死。开启了一段混乱的岁月。
韦后将这消息足足压了三日。内外都安排妥当。才敲钟发丧。
文武百官。王公宗亲上朝。太子于太极殿宣读遗制。韦氏以皇太后之尊临朝。掌管朝政。
事已成定局。李崇、泰平等人安分平静地接受了帝王的更替。和权力的变动。
三日之后。太子即帝位于柩前。改元唐隆。
先帝庙号中宗。安葬皇陵。新帝临朝。韦太后临朝称制。新帝同先帝一般懦弱温顺。却比先帝更加听话。是个完美的木偶。韦氏子弟统领了南北衙的军队。将大明宫。以及长安城的军权。都收在手中。武相、安乐长公主等人聚集在太后身边。终于无需如先前那样顾忌先帝。而可以大手大脚地分食这这个帝国。
局势骤转。历史重现。
龙椅上坐着李家天子。可他背后的那个女人。彻底执掌了天下。
今年六月的长安。比往年要闷热许多。空气中的焦躁日渐浓郁。就像黑暗中的野兽憋着狂暴的嗜杀之意。不耐地潜伏着。等待着一个扑杀的时机。
李崇穿着便衣。犹如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跨过朱门。进入了禁苑。崔景钰和薛简紧随其后。皆穿着朴素襽衫。做侍从打扮。
奴仆引着他们到正堂坐下。却迟迟不见主人家出來。
李崇闭目养神。手指却在凭几上有节奏地敲打着。速度渐渐加快。已有了点不耐之色。
“钟绍京何在。”薛简张望。“这老头莫不是反悔了。”
崔景钰摇头。“事已至此。已容不得他反悔。再等等。定会來的。”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來人声。已是一头白发的宫苑总监钟绍京姗姗來迟。诚惶诚恐地跪拜在了李崇身前。
李崇终于睁开眼睛。含着笑将钟绍京扶了起來。
“牝鸡司晨。谋私弄权。不但国无宁日。百姓黎民也深陷水火。苦不堪言。公深明大义。愿助吾等剿除韦氏妖妇。肃清朝纲。來日功成。定不忘报答公倾囊相助之举。”
钟绍京战战兢兢地再度叩拜。他本不是果敢之人。受先帝所托。执掌宫廷内苑。素无能。却也知道如今朝廷风云变幻。险象环生。
韦太后如今已有效仿武皇后之势。架空新帝。自己称帝已是指日可待。韦氏有武后的魄力和野心。却是无她的才华与见识。她同安乐公主贪婪愚昧。只知一味弄权谋利。搅得朝纲混乱不堪。但凡有朝臣进谏。或是责骂。轻则罚俸贬官。重则处死。短短数日。宣政殿前的汉白玉砖已染红了几次。
钟绍京原本事到临头。畏惧韦氏报复。生了悔意。却是被夫人一通说教。就如崔景钰所说。临淄郡王已经上门。即便他反悔。也难免罪。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出來拜谒在临淄郡王身前。
“郡王顺应天理。吾等自当舍身相随。忘身殉国。神必助之。”
“好个忘身殉国。神必助之。”李崇一声喝彩。“有公一言。此事必如行舟乘风破浪。大捷可望。”
李崇意气风发。背手而立。抬头望向屋外碧蓝晴空。
钟绍京抹了一把冷汗。望着年轻英俊的郡王。似乎隐约望到了帝国的将來。
这一日夜。数名身着便装的男子不动声色地进入禁苑。钟家正堂的灯火亮了通宵。
“太后剥了段郎的兵权。可段郎说。那些士兵都是他从北地里带回來的亲兵嫡系。对他极是忠诚。如今暂且让韦家养他们几日。待到用时。只需一声号令。就可召回來。”
刘玉锦笑吟吟地说着。一边挽着丹菲的手。走在花园之中。
日光和煦。两个贵族女子皆穿着轻薄夏衫。妆容精致。人比牡丹花还要娇艳几分。
刘玉锦婚后生活安详。愈发显得娇憨。段义云如今沒了兵权。闲在家中。整日与她描眉画鬓。游园作画。日子倒是过得如神仙眷侣一般和美。
“先帝驾崩不过半个月。局势就已变化了这么多。”丹菲轻叹道。“一场征战。迫在眉睫。”
“又要乱。”刘玉锦惊慌地瞪大了眼。“段郎却是对我说过。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平安。”
段义云倒是疼爱妻子。不教她为外面的事担忧。丹菲自知失言。笑道:“我瞎说的。我懂什么权谋朝政。既然阿兄说无事。那就定是无事。”
刘玉锦松了一口气。“段郎也叫我不要乱打听。他说我只用安生地呆在家里。绣绣花。养养鸟。再为他……”
她语塞。脸红了。
丹菲噗哧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给我添几个侄儿侄女。是不是。”
刘玉锦羞得跺脚。双眼亮晶晶的。里面满是对美好将來的期望。
丹菲看着羡慕。一如她当年还在刘家一般。刘玉锦天真娇憨。毫无城府。被娇宠得不知世事。成日快乐悠闲。她生活在温暖安逸的金屋之中。中途不幸跌落泥土。吃了短暂的几日苦。随即又被别人接入另外的华堂之中。继续享受着宁静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