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里搭起了临时的医务所,绿营兵的军医被毫不客气的撵了出去剥夺了治病的权力。方翔带来了大批的医务人员,其中有一部分是从廊坊俘虏的洋人军医,还有一部分是自己招募的护士,以及“恒泰钱庄”傅清婉、“大德通”马荀帮助从张家口和山西高薪聘请的军医。
绿营兵的军医都是乡下的草药郎中,连起码是消毒防止感染这样的常识都没有,给伤员治疗的地方污水横流苍蝇遍地,士兵本来受的是轻伤,结果在治伤的过程中因为交叉感染丢了性命。
方翔真切的感受到,大清军队和列强之间,差的不仅仅是洋枪洋炮,也不光是训练手段。现代军队是一个综合性的系统,每个环节都非常重要,而装备了洋枪洋炮的清军就像一个胳膊腿强壮的脑瘫患者,拳头比沙包还大,腿上肌肉再发达都没用。
马福祥天天泡在行辕卫队里,他和鲍老三俩人嘀嘀咕咕,也没弄清楚为什么这些刚招募不久的骑兵,拼马刀的时候比自己身边那些自幼长在马背上的士兵还要厉害。日本骑兵也好,钦差行辕的卫队也好,马术、刀法都远远不及回回营,但是在实战中却能发挥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不但马福祥搞不懂,就连亲自参与训练的鲍老三都弄不明白。行辕卫队的士兵,从武器配备、到训练手段,都是方翔亲自制定的。当时鲍老三还建议过,认为新式指挥刀的刀身狭长不利于劈砍,建议换成蒙古马刀或者是弯刀,而方翔却坚决的要求,必须使用西式指挥刀。
实战中,马福祥发现,西式指挥刀简单的直刺,却有着远比劈砍更强大的杀伤力,难道祖宗千百年来都搞错了?
最后,马福祥实在忍不住,亲自去找了方翔,要问个明白,否则晚上都睡不着。
方翔一边喝茶一边笑着道:“自古以来,马上交锋,对方都是披着甲胄的骑兵,尤其是胸前的部位,被甲胄防护的最为严实。所以,用单薄的指挥刀或者是宝剑直刺是没有任何效果的。所以,大家选用了利于劈砍的马刀,攻击敌人保护相对薄弱的后颈和肩部,为了防止马刀折断,又要求刀背必须较厚或者是弯成一定的弧度???现在的骑兵,大家都有了骑枪,盔甲反而成了影响速度的累赘。当双方都没有甲胄保护的时候,伸臂直刺一定会比举过头下劈的速度快,而且能更好的借助战马的冲击力???事易时移,战术要顺应时代特点变化。你们祖先用厚背砍刀或者是弯刀,那是顺应当时的战场情况,现在新式骑兵用指挥刀直刺,也是顺应现在的战场情况。当年的经验,不能生搬硬套。要记住,战术也要与时俱进啊!”
马福祥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方翔的这一套完全是凭借在军事科技博物馆里的记忆,照搬了日本骑兵的战法,几乎是把日本骑兵之父秋山好古的作战思想全盘拿了过来。所以,马福祥感觉钦差行辕卫队的作战方式和日本骑兵几乎是如出一辙。
“大人回山西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马福祥从廊坊开始,对方翔的依赖之心就一日甚过一日。尤其是当初被张德成蛊惑,怀疑过方翔的身份,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方翔。
这次俩人见面之后,马福祥才知道,自己的怀疑还真的没错,此方钦差绝非是彼方钦差。这个方钦差叫方翔,而“方德江”早就死了多时了。怪不得,当时给洋人伤兵后背贴的黄布,上面落款就是方翔呢,当时马福祥还以为,方翔是方德江的别号。
闹了半天,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不过,方翔对马福祥还是保持了一惯的信任,还曾经托他送了银票和照片给大总管李莲英。马福祥也是义不容辞,用尽心力不负方翔的委托,经过那件事儿之后,俩人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方翔一边喝茶一边道:“早晚是会见面的,不急于一时。我明日就要回祁县,向两宫缴旨,你打算怎么办?回甘肃?”
马福祥摇头道:“我听说,董军门也已经到了山西,我得去见董军门,听他老人家的调遣。”
董福祥已经被封为太子少保,一般人都要尊称一声“董宫保”,只是马福祥还是习惯的成为“军门”。
方翔点头不语,如果历史没发生变化的话,董福祥此次去山西就会被荣禄软禁,政治生命从此完结。洋兵本来是想杀董福祥的,各国公使要求把他当做祸首惩办,而就是眼前这个马回回,拼死救了董福祥一命。就凭这个不忘旧主恩情,马福祥就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方翔给马福祥的杯中添了点水,笑着问道:“我给你的锦囊,你看过了没有?”
马福祥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大人吩咐过,不到要命的关节,不能拆开看,标下哪里敢打开。”
方翔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大人,大人,祁县出事儿了!”
外面腾腾腾走进来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他戴着瓜皮小帽穿着团绸马甲,正是“大德通”票号的外掌柜马荀。
“马大掌柜,有什么事儿?”
“两宫圣驾正在做出行的准备,听说是要去西安,责成我们大德通准备粮秣、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