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跟在赵凌身后往暖阁走,仿着晋唐遣风建的暖阁开阔轩敞,阁中北西东三面的窗子上镶嵌着大块的琉璃,通通透透的,向南的一面更是连窗扇都卸掉了,放眼望去外面的景致一览无遗!
阁中烧着地龙,又燃着四五个形制古朴的大青铜火鼎,纵然外面寒风呼啸,阁内也一点不冷。没有炭火气,倒多了些侵骨的梅花香。
若瑶只觉得热气扑脸,站在门廊上解雪帽的功夫,忽听见里面有一个女子慵懒的笑道:“茶倒是不错,只可惜水煎老了。承业媳妇怎么还没到?本宫倒想尝尝她的手艺了!”
“有劳贵妃娘娘久候,承业媳妇身子不好,我没让她在庄子上过夜。一大早已派人去接了,这会应该正在路上。”另一个女子接口解释道。
承业是徐贺平的表字,听这俩人说话的内容,若瑶已猜出先头说话多半是徐贵妃,后面解释的定是青阳郡主无疑。没想到徐贵妃的凤驾都到了,暖炉会的正主儿居然还在路上?
等若瑶整理好衣裳,已有两个仆妇上前引着她和赵凌分别从东西两个门进了暖阁。颜色绚丽的西域毛毯上摆着翘角矮几,东侧几名神色矜持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从穿戴打扮上看都是有爵位的宗亲。另一侧几位盛妆的贵妇们则跽坐在拼彩锦垫上。
这场暖炉会并不像若瑶想像中的宾客如云,男客女客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个人。
听见仆妇禀报,一个穿着茶青色胡服箭袖袄的妇人抬头看着若瑶笑道:“这就是轩哥媳妇?果然一表人材!”
有仆妇从旁提醒,若瑶知道这就是青阳郡主,忙上前施礼。起身后便微抬起头,坦然对上青阳郡主打量的目光,借机也瞧了她两眼。
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容长脸面色白皙,眉眼跟太后有三四分相像,却没有太后那种渊如深海的睿智,窄腰紧袖的骑装虽然不够雍容华贵,倒显得她英气勃勃,眉眼含笑很是亲切。
青阳郡主是个传奇的女子。先皇三皇子叛乱时,她女扮男装带着数百名家丁,押送粮草去救援被叛军围困的诚元帝,还一路护着诚元帝进京。世人都赞她有前朝太平公主的风采,谁知这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成亲后行为竟日益乖张,渐渐地被诚元帝疏远。本以为是个孤僻不好接近的,没想到看起来竟是这副邻家妇人模样。
青阳郡主起身拉着若瑶的手替她引见坐在主位的徐贵妃。
“臣妇赵林氏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福寿绵长!”若瑶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地上没有拜垫,她也毫不犹豫地跪下去施了大礼。起身后才发现赵凌居然没过来给徐贵妃见礼,早在暖阁东侧的一张空几后坐下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招人疼的女子,莫说被辅国将军放在心尖上,就是本宫看了也着实喜欢!”拥坐在秋水芙蓉色雪貂披风中的徐贵妃坐直身子,上下打量着若瑶,忽抿唇微笑。眉角眼梢的风情如迎风怒放的牡丹,妖娆而秾艳,旁人莫说学,竟连见也不曾见过。
传闻徐贵妃貌美如天仙,所以诚元帝才冷落了发妻萧皇后,又舍了六宫粉黛,独宠她十余年!没想到本人比传闻中还娇艳几倍……
可听她这样说话,若瑶心中的赞叹已转为恼怒。早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看这模样存心找她麻烦的不是青阳郡主,而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徐贵妃?
“臣妾蒲柳之姿难比娘娘万一,只如萤虫比皓月,烛火较金乌,惹人笑话而已!”若瑶诚惶诚恐地又跪倒施礼,眼角扫过安平伯夫人得意的笑容,她又好气又好笑,徐贵妃只不过暗中刺了她几句,安平伯夫人至于像捡着宝似的吗?
徐贵妃淡然一笑,吩咐人打赏。一串三佛利国贡上来的赤红珊瑚珠子,跟周薇给林若英的添妆一模一样,倒让若瑶有些意外。
若瑶叩谢后又跟众人一一见礼,就在一张空几后坐下来,与赵凌遥遥相对。侍女给众人换上新茶,若瑶便低头细品,任凭周围人怎样打量她,她只装不知道。
倒不是用雪煮出来的茶有多香,而且跟众人见礼时若瑶突然发觉,暖阁中宾客虽不多,可明里暗里俨然已是两个阵营。支持太子和支持秦王的人马同时赴会,就算没人说话,眼神里也是刀光剑影不断。
“我最近可听了个怪事儿,今日倒要跟郡主求证一番!”见无人说话,怡亲王妃突然笑了起来,“外头传闻,徐三爷虽然带个女子回来,还跟她以夫妻相称,可那人却不是徐夫人,竟是个来历不明的。如今外头都传言徐夫人下落不明,郡主可曾听过这话?”
青阳郡主脸上掠过一丝恼怒,“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呆会承业媳妇来了,你自已瞧瞧不就成了!”话是这么说,可她眸底却有些慌乱,远远扫了赵凌一眼,嘴唇竟有些发白。
若瑶不由得暗叹赵凌的提醒有先见之明,这样的场合,果然最适合装聋作哑。她心里想着,眼睛不由得就朝对面看过去,却看见赵凌放在几案上的手朝青阳郡主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极像后世的手语。若不是她正对着赵凌,又刻意看过去,几乎发现不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她一惊,秀平娘子偷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