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轩是沿着西宁候府西墙修的一处三进的小院子,通过一道角门与西宁候府内院相连,此外另有一处大门临着候府后的灯草胡同。
这里原本是林府教导未出阁女子规矩礼仪并指导女红绣技的女学。到了林忠这一辈林府人口凋零,大夫夫更不愿出钱养女夫子。女学停了,梨花轩就一直空着。
定襄伯郑浩去世后,郑林氏与继子郑国威闹翻,一气之下带着女儿郑雨岚回了西宁候府。母女俩把这里修葺翻新过后就搬了进去。
院中有四五株百年古梨树,每逢春天满树香雪艳雅至极,隔着几重院子都能闻见。这会浓绿的枝叶渐次疏朗,三两虬枝攀墙而出,上面还吊着几只黄澄澄的大梨,是郑林氏特意留下来给鸟雀们吃的。
性情直率的郑林氏在人情世故上也很精明。她选这处半独立的院子,即可以仰仗着候府的势力,日常起居又不必跟候府有太多牵扯。亲兄弟明算帐,这才是长久相处之道。更何况是投奔娘家的孤儿寡母。
隔着砖花镂空的粉墙,若瑶打量着寂静的梨花轩,思量着怎么跟郑林氏开口。
若瑶出神的功夫,就听见郑雨岚在背后一惊一乍地发问。“你怎么不进去?站这儿发什么愣?”
回头见郑雨岚从安平院方向急急地走过来,额上一层细密的汗,若瑶把手中的帕子递给她问道:“十妹妹如何了?”
郑雨岚伸手接过帕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恨恨地道:“别提了!大夫人早上拿着候爷的名帖请了太医院的沈供奉来瞧病。我把十妹妹送到安平院,按理说她应该请沈供奉顺便给十妹妹瞧一眼吧!谁知她竟舍不得二十两银子的诊费,派秀平娘子去外面请了个野郎中回来给十妹妹诊脉。那郎中满嘴胡说八道,真是气死我了!”
没想到大夫人吝啬到这种地步,若瑶暗中摇了摇头。
“你用了午膳没有?我还没吃呢,饿死了!”推开虚掩的角门,郑雨岚拉着若瑶一阵风似地进了梨花轩,进门就吩咐听雨道:“让厨房给我和四姐弄些吃的!快点!”
若瑶奇怪地问道:“你在安平院陪着十妹妹,怎么会到现在还没用午膳?”
郑雨岚怒气冲冲地道:“哼!安平院的饭好吃阿?我才不稀罕!你没瞧见十妹妹的份例菜,那是给候府姑娘吃的饭吗?也不知是什么人剩下的,她居然就忍下来了。要是我就端起来扔到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脸上,欺人太甚!”
她一边说着还转脸往安平院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像是在发泄心中的怒气。
郑林氏的大丫鬟蕉叶挑了门帘出来,笑道:“夫人让姑娘和四姑娘进来说话!”
“四姐你先进去,我换身衣裳就来。满身的药味难闻死了!”郑雨岚没往正房走,顺着抄手游廊往后院去了。
若瑶略往后退了小半步让郑雨岚过去,穿过院中满是青苔的石子路,拎起裙角上了正房台阶。
梨花轩的屋舍本就没有内院的宽敞,正房被院子里的树影挡着又暗了不少。夏天是极荫凉的,入了秋就有些湿冷。
在昌阳那种干燥的地方呆久了,郑林氏最怕湿冷。东次间青砖地上早早就摆了一个六柱万字不断头祥云镂花的酸枝木小熏笼。
若瑶刚跨进房门,混着青木味道的温热香气便扑面而来。
郑林氏穿着秋香色斜襟比甲坐在临南窗的大炕上,神态平静地倚着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看一封信,手边新泡的茶香气袅袅。
候夫人的平静也许是装出来安定人心的,可郑林氏却是真正的心平气和。她是真不关心西宁候的死活!
想到郑林氏提起西宁候时偶尔隐藏不住的恨意,若瑶心中微叹,面上却极平静,敛袖屈膝福了一礼。“给姑母请安!”
郑林氏放下手中的信,抬头笑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没在家多陪兰丫头一会儿?”说着伸手示意她坐到炕上。
上炕跟郑林氏面对面坐着有些逾越,若瑶便侧身坐在旁边搭着紫色团花锦坐垫的酸枝木椅子上。
蕉叶奉上茶就退到一旁边伺候着,若瑶不好说明来意。便笑道:“我来姑母这里讨顿饭吃!”
回屋换了衣裳的郑雨岚一脚跨进来,立刻笑道:“我就猜你也没用午膳!”转脸见自已的丫鬟没在身边,就吩咐蕉叶道:“你让厨房多加几个素菜!”
“昨儿炒的茭白很好,把那个给四丫头添一份!”郑林氏也吩咐着。
蕉叶笑着应了一声,挑帘子出去。
郑雨岚立刻踢飞鞋子爬到炕上,凑到郑林氏身边,拿起炕桌上的信,满眼期待地问:“谁来的信?”
“昌阳庄子里的管事报收成的信!”郑林氏也不拦着郑雨岚,“你也瞧瞧,知道些庄子上的帐目!”
一听说是庄子管事写的信,原本满是期待郑雨岚顿时失望无比,扔下信不耐烦地道:“我才不看这些劳什子!”
郑雨岚前后的态度让若瑶心中一动,她在等什么人的信?
郑林氏也笑骂道:“这么大的丫头整天想着玩,什么都不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