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简生横劲一上来,便要打女人,那小寡妇是惯看眼色的,一见情形不对,便立即放声大哭起来。
恰在这时,楼上的门被甩着一声巨响,邝简生心底一沉,赶紧停了手,讪讪地往楼梯上看去。却见碧灵咬着发灰的嘴唇,正站在走廊上看他,那目光凉凉的,没见什么温度,便连半点怒意也没有。而整个人,就像嵌进了墙里,惨白地一片,了无生气。
“碧灵!”他甩开劝架的人,三步两步迎上去,却不料碧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擦着他的身子就走下了楼梯,在站了那小寡妇面前。
那小寡妇看见她,微微一阵冷笑,便翻身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哎嗬,来一个又来一个,敢情邝家只靠着女人,你是他婆娘?”
碧灵任她上下打量着,却是站定了一动不动,那小寡妇见她冷煞煞的,不禁也有些怕,却死撑着不肯开口,碧灵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将手里的碎子递了上去:“拿了钱就快些走罢,赖在这儿不成事,倒耽误了生意。”
小寡妇啐道:“才这么一点就想打发……”
她还没说完,碧灵便将手收了回去:“你不要?那好,你就在这儿躺着吧,看躺到天亮有没有人给你收尸,还有,我忘了说,这里是陈大夫的地盘,可不是我邝家的。”她说完,也不管小寡妇作何反应,竟掉头就又要走。小寡妇一紧张,将她拦住了。
“拿来!算我倒霉倒是!”她的手指很粗,看情形在屋里也是做惯粗活的,一个寡妇没天没地的,生活也难。碧灵在心中一叹,将钱银都交到她手上。小寡妇收起手掌来,撇了撇嘴,白了邝简生一眼,道:“这男人是八成是吃尿泡长大的,一点种也没有,居然叫媳妇出头。”邝简生听得脸色发黑,差不离要把头塞进裤裆里去了才好。
碧灵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咬了咬牙,道:“你弄错了,我是他小嫂子,我家相公,是邝赋生。”
这句话便像一盆刺骨冰寒的雪水到头淋下,邝简生立时声音就哑了,他追着碧灵的身影叫了一声:“碧灵!”嗓子里直发颤。
碧灵却是头也不回地,一步步踏上了楼梯。便是死活没理他。
那小寡妇冲着这一家子磨了磨牙,道:“算了,便宜你们!我们走!”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开了出去。
邝简生不记得这群人是怎么走的,光只看着碧灵单薄的影子,心如刀割。他忍不住追上几步,却被邝惜云拉下来,她的眼睛里满是警告。邝珍珠摸摸自己的耳珰,舒了一口气,回头也不看邝惜云的脸,照着邝简生就噼哩啪啦说起来:“你怎的这么不成事?这种姐儿的身子你也敢近,家里不是指了喜桃给你了吗?你要是憋得慌,赶紧给她开了脸便是,犯得着与那下贱货拉拉扯扯?看看,这事儿到了娘亲跟前,却要怎么说你才好!”
邝简生无心听她啰嗦,只怔怔地看着碧灵目光呆滞地进了屋子。她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可是他还能安慰她吗?他将嘴唇咬出了一道血印子。倒是邝惜云记得让前推了他一把:“这里声音那么大,只怕是害到娘亲跟前了,你自己进去说。”
邝简生认命地点点头,如行尸走肉般踩上了楼梯,那沉重的吱嗄声像是铁钳子揪着心,呀呀地乱响。
邝老太太由喜桃扶着,病怏怏地倚在床头,见邝简生全须全尾地进屋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睨着儿子脸,语气阴森森的:“屋里都没有女人了吗?胡子都还没长齐就出去野,就那文后巷的货色,也配得上银子?你究竟带不带脑子?”
邝简生想起身上还背着一杠子债,脸色越发地沉黑,闷着头也不敢答话,只把眼睛死死地扣在地上,谁也不看,哪也不瞧。
邝惜云上前打了圆场,道:“男人哪个没这样的坏毛病,简生他还年轻,可以慢慢的教,这次就当是个教训罢。”
“唔……”邝老太太支着额头,吃力地想了一阵,转脸看向了喜桃,“我这些日子病得厉害,也没心管你们的事,没见着小儿子已经长大了,这样吧……喜桃,从今天起,你就去简生房里伺候,至于开脸的礼数,就等着赋生回来再说。”
喜桃咬着唇不答话,只将头垂得老低。邝珍珠生想要掩饰邝简生那一百两的欠债,引着嗓子长笑一声儿,道:“这丫头,可还害羞了,早些年就该长整齐了,可不是定下来的事?”
邝老太太眼神锐利地刺了她一眼,道:“自己还是姑娘家,就话却忒地难听,弟弟纳姨娘又关你什么事了?你要有合适的,就早些贴着脸儿滚出去,留多了都是祸害!何大夫说的对,这宅子里就是女人太多,占着阴气,散也散不开。”说完又瞪向邝惜云,道,“你也是个杀千刀的,生辰八字见一个克一个,难道想呆在屋里头把弟兄都克没有了?”
邝惜云讪讪地不搭话,邝珍珠却在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老太太有些耳朵,听不大真,邝惜云却听见了。
两姐妹相互搭了一把手,觉得这屋里委实呆不下去,正想着要怎么开溜,邝老太太便又发话了:“赶早不如赶巧,眼下发生了这么多事,住在姓陈的这儿也不是个事,你们去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