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珏一边看书一边看着孟怀仙坐在妆镜前梳头发,好容易将绾上去的青丝鼓捣出形状,却又不耐烦地放下来,如此反复几回,倒让纳兰珏坐在案前啼笑皆非:“夫人这样,莫不是想让为夫动手为你绾发?”
孟怀仙放下了绸缎似地长发,瞪眼道:“才不是,是妾身手疼,绾不好。”
“哦?手疼?前阵子没听你提起过?”纳兰珏好笑地望着她,随手放下书本,凑了上去,一把掰住她的手,趁势便捋起了她的半截袖子,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他作势将眼睛盯上去扫了一遍,道,“没有啊,没见着伤啊,莫不是受了内伤?来,为夫给你推拿两下!”他的手指一滑,便到了孟怀仙腰上,孟怀仙受不住那股酸痒,连蹦带跳地蹿起来。
“相公休得胡闹,我这是真受伤了,不信你看。”她将袖子放下来,将齐整的十指摊在他面前,然后往两边一翻。
纳兰珏望着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不觉抽了一口凉气:“夫人这……你这是中了暴雨梨花了么?疼不疼?”他拉她往手心呵气。
孟怀仙小嘴儿往下一撇,道:“哪些不疼呢?你被扎这么多针试试,简直是欲死欲仙。”
纳兰珏见她撒娇,顿时心都酥了一半,便将她搂在怀里,傻傻地道:“那为夫岂不是连这些针都不如?真是可叹!”
孟怀仙一愣,才悟出他话里的味道,即推着他,自己往旁地一闪,怪嗔道:“这么大个人了,没一句正经的,妾身的意思是说,那么难才做成一件衣衫,相公无论如何也得穿,不许嫌弃。”
“夫人是说,你为我做了衣衫?在哪在哪?”纳兰珏转了一圈,心里甜丝丝,这种喜悦与谢蕴送衣衫时的那般沉重大相径庭,头一回听说孟怀仙为自己做了女红,心里溢出来的竟是满满的期盼。他找一圈没找到,也不管那么多了,便捧着孟怀仙的手一阵猛亲,激动得像个过年要新衣服的孩子。
雪晴捧着个托盘进来,看见两人衣带半解地滚在一起,脸一红,又退出去。
孟怀仙羞赧地收回手,轻轻擂着他的肩头道:“胡闹起来就白天晚上不分,叫人家看见。”
纳兰珏这才干咳一声,扶着她回到榻沿,正儿八经地坐下,好不容易肃整了表情,才道:“雪晴,可以进来了。”
雪晴红着脸低着头,眼睛瞟着鞋面上乱转,急吼吼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像兔子似地跑没影了。孟怀仙笑了一声,却有些不好意思。
“相公,你看看,妾身第一次做,针脚是笨了些,但好歹能穿出去,来,试试!”她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抖开了新衣。
纳兰珏心头满怀希望的热焰顿时被那残酷的现实扑灭,他指着那件血迹斑斑像麻袋似的衣衫,忍不住发抖:“夫,夫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第一次做,好歹能穿出去的,衣衫?夫人,为夫仪表堂堂,温雅大方,娴静俊雅,温柔多姿,风流明艳,雄姿盖世……就这么个天上有,地上无的人,怎么能上街做屠夫呢?这上面的猪血……猪……”他突然感到周身寒气逼人,于是收口。
“那是我的血!”孟怀仙一把夺过衣衫,恶狠狠地瞪他。
“我是说,那个……很像是杀猪的屠夫身上的溅到的猪……”他努力将想自己的语言表达得清晰一点。
“我都说了那是我的血!”孟怀仙的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泪水,水汽在眼眶里直转转,她收回那衣衫,道,“你不穿便不穿,为什么合着要来羞辱我,你明知道我从小不懂女红,连穿个针都要一炷香的时间,能做件衣衫多不容易,你却说它像,像屠夫……我,我再也不和你做衣衫了,就当我手贱,当我自作多情!”她难得有任性的时候,发起脾气来竟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倒将纳兰珏给吓呆了。
“怀仙,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追出去,却不料孟怀仙吃准了他那一套,不等他扑上来就将手里的衣衫罩着他头顶丢出去。
“我去太爷爷那儿住了,你别来找我,你去找你的蕴儿表妹,别理我!”她说完,将门板一甩,气鼓鼓地跑掉了。
“怀仙!怀仙!你听我说!”纳兰少爷头一次被人这么打脸,只觉又好气,又好笑,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孟怀仙已经跑得没了影子。
“公子,今天还去不去庄上?”备马的小厮蹑足到走门边,正看着纳兰珏抱着一件奇奇怪怪的衣衫发呆,那衣上居然还有些血迹。
“不去了,哄好了老婆好下地,现在就是吃饭也没心情了。”纳兰珏睨他一眼,摊看了衣衫看了看,终是咬牙披在了身上。
“公子……”小厮目瞪口呆。
“好看吧?这衣衫是不是很特别?有没有一种魏晋风流,名士之风的感觉?”衣衫是有些大了,袖子还一边长一边短,好在是衣衽没做反,穿起来还像件衣裳,只是那上面的血也太难能可贵了。纳兰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就这么穿一个月吧,下雨打雷都不脱下来,大不了一个月不出门了。”
小厮领了命退下去,走到回廊正好遇上了老账房,他不禁摇了摇头,道:“公子给狐狸精迷住了,正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