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仙回来，远远地看见碧灵缩着脖子在府外徘徊，小梅菜上前招呼了一声，她立即迎上来，倒便头拜。
孟怀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有了身子，记得顾着孩子一些，别动不动又跪又拜，我知你承了恩情便好。”
碧灵恭声道：“少夫人对碧灵有再造之恩，这多几拜也是应该的。”说完，又叩了几个响头才匆匆站起来，抹去了额上的泥灰，倒显得丰韵饱满起来，原先有些尖的下巴也堆起来，有了点圆润的意思。瞧着气色好多了。
孟怀仙打量着她，道：“想来邝家人对你还不错，才几天，便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邝老太太为这个孙子可真是尽心。”
碧灵眉宇间染了一层喜色，接口道：“可不是，老夫人想这个孙儿想得很久了，如今有了消息，自然是高兴得紧。”
孟怀仙想起自己上一世未曾见面的孩子，心中抽痛，可面上却还是贴着一副关切的笑：“好媳妇都是要熬过来的，她有这个心，你就不用再胡思乱想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将来也是个依靠。”
“嗯，贱婢就是这样想的。”碧灵喜滋滋地应了，才想起问孟怀仙，“不知少夫人急着让贱婢过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只不过给你交个底儿，说个话。今天你家二姑娘与陈大夫不对路数，却伤了我大家，丑话就说在前头，这笔账，我一定要记在账上去的。到时候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孟怀仙想起邝珍珠那泼辣劲，心底涌起一阵厌恶，“我也没别的意思，让她吃吃苦头，你做做好人，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碧灵因为先前的积怨，对邝珍珠怀恨在心，这话听来自是万分地受用，当即附声道：“是该让她吃吃苦头，贱婢早就想这般做了。”
孟怀仙淡淡一笑道：“恶人自有恶人报，我倒相信这句话。不过今日听到一个传言，说是孔家那大小姐孔倩，并非病死的，而是被人暗害了，这事你可知情？”
碧灵低头想了想，道：“初时听了些差不多的传言，但也并未当真。倒是见到些了不得的，一直不敢说与旁人听。”
“哦？”孟怀仙一扬眉，小梅菜立即会意，拉着小扣肉先进了门，她暗自点了点头，问道，“究竟何事？”
“是……是这样的。孔大小姐那根本不是小产，只不过孩子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出世的早，顶多算是早生，但老夫人她……她……”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想起过往所见的一幕幕，不禁在风中发起抖来，“孩子是在腊月里生的，老夫人叫稳婆抱走了孩子却不给裹上棉袄，孩子就一直哭，一直哭，老夫人也哭，哭得比那孩子还大声，就把那孩子当死的哭，后来孩子冻僵了，气息越来越弱，二姑娘就将那孩子活埋了……”
“活埋？”她的孩子居然是这样去的！居然是这样！这个真相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将她击懵了。
“贱婢一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看得千真万确，孩子入土的时候，小手还在动，可是嘴唇发乌，已经完全冻僵了，老夫人一直哭，说孔家大小姐生下来的是个死胎，可不是的……他还活着，还活着的……”碧灵想起当晚的情形，声音越发凄厉，她当初胆小，不敢上前阻止，可如今自己也有了身子，才知道这骨肉分离的痛楚。
“好，好……我都知道了，承你相告。”孟怀仙神情恍惚地拔下一根簪子递给她，白着一张脸道，“这个是赏你的，你回去吧。”
她扶着门框，一步一挨地往里走去，小梅菜等人要上来挽扶，却被她一一挣脱。唯得碧灵一人站在门外，抖得跟片柳絮似的。
她突然想起，要是正室入门，她还能不能顺利保住自己的孩子。老夫人是横过来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可是……她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丫鬟出身，没爹没娘的，相公也不疼她，她能靠谁？
孟怀仙仿佛踩着棉花上，每一步脚下都软的，小梅菜跟在后边胆战心惊，小扣肉只得又出府一趟，去将纳兰珏找回来。
她的孩子……竟是这样死的，天寒地冻地出生，连件衣裳也没有，身上的羊水还没干，就活活被冻死在外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也不知道小梅菜和雪晴在说些什么，她什么都听不见，唯有一声声凄厉的婴啼，拉扯着她的心脏。心房，好像从中间裂开了，鲜血如注，染红了整个视野。她踩在书房门槛上，却怎么也跨不进去。
身边的人又来扶她，却又一次被甩开。
“表嫂，想不到你居然那般心胸狭窄，你讨厌我也就罢了，为何将我做给表哥的衣裳都送回来？”谢蕴气势汹汹地从书房里冲出来，却看见雪晴与小梅菜不住地向她递眼色，她抬头看着孟怀仙死气沉沉的脸，顿时恶向胆边生，竟举手向孟怀仙推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梅菜冲上来要阻止时，孟怀仙突然哀号一声，扑上去掐住了谢蕴的脖子。
“死老太婆，你怎么不去死？你说说，你手上还有多少条人命，啊？去死，去死啊！”她杏目瞪得溜圆，像要吃人似的，谢蕴哪料得她会突然发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住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