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冯恩还以为那是幻觉。直到他发现程天也抬起了头、眼中充满警觉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感官并没有骗自己。街上偶有行人经过，扫向冯恩和程天的目光里都带着不解。然而他们两个都只是站在原地，周围一切事物犹如空气。
那是铁军的脚步声，“不会有错的。”
冯恩如此想着，耳朵不断地捕捉钢铁落地般的声音。然而除了能从音量上确认对方离这里越来越近之外，他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方位。目力所及之处也没有看到有人身着军服，试着观察每个人的体态，也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在这精神紧绷之余，他突然对程天的反应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他也会这么紧张呢？
“那是铁——”他试探性地小声说着。
“我知道，”程天没有回头，“他的灵一闪而过。”
“你……和他们有关系？”少年转眼看向他。
“现在没空解释，”程天瞟了冯恩一眼，“你不也一副慌张的样子么，我猜，和她有关？”
冯恩不答，转回头去观察四周。
两人仍未动，对方仍未现身。
少年不明白本该在崖上就被他摆脱的铁军为何会到这镇上，“难道他们还在找她？”他想着，握拳的手的指尖把掌心压得有些疼。声音越来越近，他有些急了，想要转身跑向客栈，虽然他给七玉说过、叫她随便坐在大堂的角落不要走动，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担心。现在的客栈不安静得太正常：收盘子碗筷的声音、人走路的声音和车夫们聊天的声音……茫茫人声中，要隐匿一个人的脚步实在太过简单——
“好了。”
听见这话的冯恩看见程天忽然从他面前走过，有些不解：“什么？”
“那人不是朝我们来的。”
冯恩将信将疑地去听，那脚步声竟确实远离了。
程天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他看着冯恩，冯恩盯着他。在他身后有小二叫他，他也只是举手示意，并未转身。“来吧，要分配房间了。”他招呼着在远处仍未移动的少年，“剩下的客房数量可能不够我们住。”说完他才转过身去。
冯恩当然听到了小二的声音、看见了程天的示意，所以他最后还是随程天走回了客栈里。这时对方已经在大堂的柜台登记花名册，见冯恩来了，他便向冯恩招手，“房间数量刚好，不过有个问题。”程天的目光一眼就扫到了楼梯下座位上的七玉，“满打满算，你都得和那女孩住一间。”
“那我去问她。”虽然在被叫过来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会这样，不过冯恩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他走到七玉面前，女孩抬眼、表情算是有些变化——比起不看他的时候要温和了点。
“刚才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问了问他有关胖老头的事情。对了，我还没给你详细地说过——”
“我不想听，”七玉移开目光，“现在那男的叫你来，又是怎么回事。”
“……他说，你和我、我们两个人……今天晚上可能要挤一个房间。”
“好。”
完全出乎冯恩的意料，连一丁点忐忑的等待时间都没有经过他就听见了七玉的回答。吓得他瞪圆双眼再度询问：“真的？”
“你也可以睡在这里。”七玉看向冯恩，指了指面前刚被擦过还有水迹的餐桌。
“行，啊不，我的意思是你同意和我挤一个房间就好，谢谢你。”随后冯恩便转身跑向了程天，“行了她同意了，”他如释重负，“晚点可得问问店家有没有凉席能铺地下。”
“哈哈，”程天大笑出声，“可以嘛，我算是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慌了。”
“别开这种玩笑……”少年脸上的紧张转眼间被戒备取代，“我还有话想要问你。”
“行，不过你可得等等——”
话音未落，忽有风来。不是从外吹进，而是人行成风：不用猜也知道，程久久跑了过来。
“爸！”她瞧了一眼冯恩，“这小……哥哥真是那爷爷拜托我们去找的人？”
“是，不过小孩子就别管这些——”“我不小了！”
看着面前的两人又莫名其妙地吵起来，冯恩默默走向一边，看了花名册、问了店家自己所住的房间位置，便走向楼梯、叫上七玉。上楼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对父女，“真是讨厌不起来……”他想着，和七玉一路走到房门口。
里面的设施少而精。有窗两扇，糊的纸还很新；带帐的床占据房间一隅，宽度似乎刚能容两人；床旁摆着木架，架着铜盆、挂着毛巾；房中央摆着小桌，桌上有空的壶杯、桌下有两个小凳；房内另一壁上靠着小小的柜子，打开柜门，里面空着的数格都积了些灰。“幸好没什么行李，”一路自语，冯恩一路走向床铺。伸手探上去发觉并不湿润、看到白净的棉被也没什么污渍，困意顿时莫名袭来。一屁股坐下，正要向后一倒，耳边却响起话音：
“让开。”
他这才坐直，有些不情愿地往床边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