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墓碑上,刻了一个大大的红字,就像鲜血一样醒目。这颜色上的对比格外突兀,仿佛雪山上插的一面红旗,远远的夺人眼球,又像是个指示标,霸道的等在那,让人识别。
——“命”,这都是“命”!
顾大攀从开始就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为之而震惊,在太阳底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他料到我定会来他的墓碑,还有些牵强的话,那么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墓碑的后面刻的是一个“嬅”字。而这个字,正是老婆怀孕时,我曾经想要给豆豆起的名字。
“嬅”字音“华”,用来形容女子美貌,古人常用。只不过汉字简化之后,这个字便从日常生活在消失了。就我所知,香港歌星杨千嬅,用的便是这个。
我给豆豆起这个名,自然不是因为歌星,只是因为美好的愿望。当时老婆强烈反对,就是因为这个字太生僻,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方姗”。
我想每对父母,在孩子出生之前,都会给他(她)设想过N个名字,有翻字典的,找算命的,五行八卦的,亦或只是随性而来,无论哪一种都只是最普通的生活事件而已。
当初我提这个“嬅”字,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们的族谱并无此类说法,只是偶然冒出这个单纯的念头。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字一提出,就被老婆否决了。
“我不想女儿厌烦写字。”她如是说。
没错,名字总是一个人最先学习的汉字,过于繁琐,反而弄巧成拙。
这个从最初就被排除在外的字,我不会和别人多提,以我对老婆的了解她也不会。就算无意中说漏了嘴,也和顾大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它等同于我和老婆的一个隐私,除了我们自己,无人知晓。
可怎么一时间,却刻在了顾大攀的墓碑后面。
四眼看我表情惊诧,走了过来,“怎么了?”
“这个——”我指了指墓碑,然后把整个事件讲述了一遍。
四眼皱起眉头打量我,像是在判断我是不是意识出问题了,发现并无此状,才回过头去,端详着那个字。
我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事情变得无法想象,难道顾大攀也成天趴在我家的窗户上,偷窥着我和老婆的一举一动?
我有一股强烈的冲动,很想现在就剖开豆豆的小腿,看看是否就是这个字。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硬生生的敲了下去。
旁观者一定会觉得,费那么大劲儿干嘛呢!
可还是那句话,只有为人父母才能体会这种心境。不要说别人,就算是我要伤害豆豆,我也会操刀把自己给剁了。
更何况——,
即使确认了豆豆腿骨上就是这个字,还不是照样抓瞎。
字背后的涵义才最重要。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几分钟后,四眼拍拍我的肩膀,“我有一个主意。”他说。
“什么主意?”我从他手上接过了豆豆。
好在我的宝贝闺女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怪的事情发生。
“你想啊,”四眼接着说,这个墓碑看上去那么新,肯定不是顾大攀生前自己安排的,虽然他孑然一生,但一定有个人,在他死后操办了这门丧事。只要找到那个人,不就可以知道背后的动机了!”
四眼分析的颇有道理,那还等什么。我抱起豆豆,转身就朝墓区的管理办公室走去。
因为不是清明冬至,除了几个下葬的人家,墓区办公室里的业主寥寥无几。这也给我们带来了便利。我直奔一个空着的服务台,坐上椅子,道明了来意。
女招待没有多问,估计她也觉得,不会有谁没事儿跑来动个死人的脑筋。女招待让我等一会,然后侧身在电脑上输入了顾大攀的名字。
一分钟后,资料就调出来了,是个叫黄丽萍的女人。
三点十五分,我们走出了墓区,站在马路对面拦车。
五十分钟之后,我们已经达到了黄丽萍的家门口。地址是资料上附带的,我和四眼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
是个中年妇女开的门,看年岁和顾大攀差不多年纪。我说我的父亲是顾大攀的同学,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晓,找到医院才知道黄阿姨你已经把顾叔叔下葬了。
反正都是瞎编,只要有逻辑就行。
我原先担心这个黄丽萍是顾大攀的相好,彼此熟悉,我说的越多越容易被拆穿,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黄丽萍是顾大攀之前的邻居,关系虽不错,却也谈不上深交。不过让人惊讶的是,顾大攀的身后事,果然是他还活着时,就拜托黄丽萍做的。
这中间的寒暄,不赘述了。
重点在于按照黄丽萍的说法,墓碑背后的这个字,也是按照老顾生前遗愿刻上去的,至于为什么,她也搞不太清楚。
“人都死了,终归要完成他的愿望,”黄丽萍说,“他此前还给过我一个黑色的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