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
今天是个暖冬,天气比之往年要暖和许多,就连雪也没有下几场。甚至有人说来年将要有旱灾。
谁承想,大年初一,久违的雪居然来了。
孟慧茹身上穿着灰鼠风毛的小坎肩,里面又穿着夹了棉的小袄子,可是还是觉得那股子寒风吹过来,一直冷到了骨子里头。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更不会以德报怨。
可是今日伤的并不单单是淑妃和宁嫔,还有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一涉及到孩子,她就有些下不了手。
她的墨儿,就是被那些丧心病狂的东西给害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转世投胎,是不是托生在一个好人家?
为什么在地府的时候,没有看见她?
也或者是她错过了?
还是那孩子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慈母柔肠,孟慧茹越发纠结起来。
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滴在了那抱在怀里的燔柴之上,慢慢的上面就结了一层薄冰。
“大冷天的,你怎么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哭鼻子?”有人帮她将头上的浮雪扫落。
孟慧茹惊得一回头,却看见有个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站在她身后。
阳光耀眼,皑皑白雪又有些反光。
孟慧茹一时看不清这人是谁。
她眯着眼细细看了看——那人身材高大,五官如斧凿刀刻,却又一丝不见彪悍之气,衣饰华贵高雅,却又偏偏没有脂粉气息。
可不正是睿郡王长孙煜?
孟慧茹在宫中人生地不熟,又是步步维艰,这段日子偏又出了好些祸端,此刻再想起早夭的女儿,她心里正憋着一腔委屈。这么骤然一见相对比较熟悉的睿郡王,她的眼泪非但没停,反而扑簌簌的掉的更厉害了。
睿郡王顿时手足无措。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手里还可笑的捧着一堆柴火,怎么看怎么觉得……
这么可爱!
长孙煜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神情一窒。
他是不是疯了!
这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丫头,怎么会可爱了?
孟慧茹却是不管那一套,她重生之后就没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这稍微开了头,居然一发不可收拾了。
亏得她是抄了近路着急出宫,否则单只这孤男寡女又是哭哭啼啼,只怕是就要百口莫辩了。
睿郡王觉得头大如斗,他不过是大年初一来给皇上拜年,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好事!
“这,你,你别哭了!乖,听话!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说,我给你撑腰!”睿郡王像哄孩子一样说着傻话。他觉得自己真的就像个傻子,他明明应该是英明神武、高大威猛……
他正在骂自己,却不防一堆柴火猛地撞了过来!
“啊!郡王舅舅!你别动,让我哭一场!”孟慧茹抱着柴火就冲到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堆硬邦邦的柴火,根本接触不到,可是睿郡王却觉得心跳得厉害,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
他产生了强烈的想要将她拥抱在怀里,再不让她受委屈的冲动。
这种冲动……似乎又不是冲动。
他有些解释不清。
可是的确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不是萧通,那煞星情窦初开,所以总爱傻笑。他之前也经历过感情,可是似乎都没有这等令他难以自持。
这丫头明明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一出手简直连萧通都得甘拜下风,什么疯马将人踏成肉泥,什么将人扔到虿盆一般的箱子里,他一个大男人想着都觉得过于残忍了。她又时常事事自己扛着,一点都不肯假手于人,好像什么事情都能一力承担。
即便是前几天他主动相助的时候,她似乎也是慌乱居多,却不曾露出半分的软弱和无力。
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
可是偏偏今日,她却哭得像个最最可怜,最最无辜的小孩子,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孤助无缘……
她是不是只对自己这样哭?只对自己这样信任?
睿郡王莫名的就觉得很幸福,这种被她信任着的感觉是一种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睿郡王觉得胸口那硬邦邦的东西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那身淡青色的衣衫已经变得脏污一片……他嘴角抽了抽,到底还是没说话。
“对,对不起。我……我今天实在是太失态了……”孟慧茹哽咽了两声,咽下最后一滴泪水,她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好像将自己最不该暴露在人前的一面暴露了。
她一直抱着那些燔柴,也有些累了,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边。
可是,一想到天上下着雪,会不会将燔柴打湿,到时候又如何能说这柴火本来就是湿的?
睿郡王见她说了几句,突然就开始忙忙碌碌的围着柴火转了起来,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