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曹公便将铜铃一样的眼睛瞪大更大:“你的意思,三少爷的房中人尚在人世?”
段衡白弯着眼睛微一颌首:“自然还在人世。”
唐立本的眉间微不可见的轻轻皱起,苏蕙茹则是彻底变了脸色,脸孔上煞白一片。膝盖亦软了半分,若非丹书在后轻扶,她便要失了态去。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丹书脑中转得飞快,忙自己替自己圆道:“我们大少奶奶想了多少法子,求了知县大人多少回都没能救得下三少奶奶。如何突然就有了转机?”
“便是突然的转机。”段衡白哼出一声轻笑,“怎么听来丹书姑娘有些失望?”
“失望?奴婢是替三少奶奶高兴。如此,三少奶奶便翻案有望,奴婢替主子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说到失望上去了?”
她脑子转得快,嘴皮子更是。段衡白的目光似阴森森的蛇信子,在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扫过,视线停留在她身旁的苏蕙茹面上。
他道:“大奶奶看来也是高兴得有些过了。”
他有意将“过了”两字咬得重了。苏蕙茹似被一锤子打在头顶上,睁大了眼望着段衡白,银牙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去。
唐立本忽然笑了:“段公子像是来替人鸣不平。”
段衡白一点儿都未在意他话里的意思,扭头就道:“的确是来鸣不平。”
两人相视里,段衡白眼里的哀叹、可惜、甚有一些些的痛惜尽投进唐立本的眼睛里,唐立本便觉被一根利针给狠狠的扎到了。扎得他四肢都无法动弹,僵在原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陈公见他们各执一词,说不出个明白的来,他也并非是个没有主见的。鹰眼一扫在场的三个年轻人,喝了一声:“你们都给我出去!”
说着便将下巴朝外一抬,那气势凌厉,当场无一个不敢不听的。唐立本先,之后便是看来颇无谓的段衡白,至于被丹书扶着的苏蕙茹,她的脸色已彻底将她心里的忐忑不定暴露一空。
三人方走出祠堂,那祠堂开着的门就被几个老头儿“砰砰砰”,一下子给关严实了。
三人站在柏树底下,唐立本拦住打算要走的段衡白:“你究竟是谁?”
段衡白好笑:“莫非唐二少这里不好?”
他调笑着在唐立本的脑子那里示意,将折扇珍而重之的拿到手上,轻轻的敲着手掌心:“这问题问了在下一遍,难道段某今日又换了一张脸不成?”
他笑得和风细雨,诡异的和风细雨,叫人能明明白白看得到他眼角眉梢肆无忌惮显露出来的鄙夷不屑。
唐立本不在乎他的刻意嘲讽,仍旧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插手唐府的事,你和唐府有什么过节?三妹绝不会是你针对唐府的唯一原因。段衡白,你究竟是谁?又想对唐府做什么?”
苏蕙茹亦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坏我们的好事?你可要知道,我们要是有什么,那批描金绣绝无可能顺利上京。到时,不单毁掉的是我们,更是你自己!段衡白,你要掂量清楚,那样一个乞丐,值得你冒险?”
“我们?”他一动不动听着他们两人说完,似笑非笑,“乞丐?”
他将手中折扇往掌心一握,忽然有轻轻放开。那脸上,本是突然之间的绷紧,在他将扇子松开,轻轻抚摸之时,眉间又放松了神色。这样一个人,如斯捉摸不定,变幻莫测,当真叫人难以应付。苏蕙茹竟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亦步亦趋做着她这几年全力投入的计划时,会出现一个这样难对付的“程咬金”。
不!她决不能功亏一溃。她所有的一切都投入进了这场赌博里。非生即死!她失去得太多了,她绝对不能够以所有的一切换了一场空!
咬牙将丹书往身后一推,她揣进了手绢站到段衡白面前:“三妹妹确实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子,若是段公子对三妹妹当真的有什么,我也不会在意。段公子可还记得,初次进园,是我将三妹妹带到你面前,你二人才能以一见。你我是生意人,旧日的人情也就不说了,我们来谈谈眼前。”
段衡白本是想将这一件事办完就即可抽身而去。他还有顶要紧的事去办,还有顶要紧的人去救。可苏蕙茹这般孤注一掷要与他谈判的样子实在是挑动了他心里的那股火。强压下所有的情绪,他翘着唇角想要听一听她的筹码。他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凭着鼻音“喔”了一声,眼角上扬着,静待她的后续。
苏蕙茹就道:“既然段公子已经将三妹妹救下。我们便来做一个交易。只要我能顺利拿到唐府的银库,夏霜浓不但会无罪释放,而且,我还会替她安排一个绝好的身份,让段公子能够与她一道上京,押送那批绣品!”
唐立本眸色一暗,抓住她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我三弟的媳妇!”
“那又怎么样?他们未曾洞房,甚至是从未见过面,连她进门都是你的傻侄子替你三弟拜的堂,你忘了?”
苏蕙茹眼睛充血,整个人像是堕入了食人心魂的深渊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