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这不可能!
明明才施过法,少说也能支持个十天八天的,怎会前脚施法后脚就失效了呢?他一跃而起,赤身赤脚地夺门而出。
村民们六神无主地围拢在一起,用一双双无神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他,像等着被砍头一般,毫无主见,亦毫无生气。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连活着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得靠普生了。
他望向空空如也的水井,里面除了一些黄沙,什么也没有。方才施法时,他的确感到一些力不从心,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疲惫的缘故,但事实似乎并不仅仅在此。他摊开两只布满青筋和皱纹的手背,正泛着难看的土黄色,如脚下丑陋的大地一般,行将就木,奄奄一息。难道这副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吗?
“我说神仙大人啊,您也别想太多,是咱村人太多了,单看朱老王八一家就有五口人,这要用起水来,还不把井水给舀干了去!你说是不是呀,朱老王八?”王妈住隔壁,有一儿子与宇轩同岁,热心快肠,善解人意,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年三百六十天,普生一天比一天苍老,她比谁都知道得早。
性格憨厚的朱老王八手里提着大桶小桶,扛着他那最小的儿子,连连点头。
“哼,想必是早上傻小子让我分心了,待我再来一次,定能再出甘泉!”普生露出一副自信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意思。他不顾村长的劝阻,重新念起咒语,狂风大作,可只见风,不见水,井里发光是没错,但只出了些泥浆和湿润的沙块。
“可能今天的太阳有些大,这种小困难怎会难得了我普生,大家放心,待我再多聚一些气便可!”他明明已经喘得不行,老迈的身躯再加上疲惫与透支,走路已是踉踉跄跄,还满面春风地准备第三次施法,却被一行人扯住了。
“大人,您别,别这样,身子要紧呐!”
村民们看了十六年,看着普生怎样帮助这座村子,若非是他,这里早就随着沙子风化了。但眼见他为救大家而一天天老去,这些凡夫俗子们于心不甘,想要做点什么却又能力有限。于是有的作揖,有的下跪,无不潸然泪下。一时间,感恩的心,敬重的心,愧疚的心,悲伤的心,落魄的心……各种心思凌乱交错。宇轩收在眼底,不自觉难受起来,他终于明白了一些,老爹刚才的强颜欢笑,是不想让村民们失望。
回房后,普生一病不起,一连三日,神志不清,只说胡话。韩大夫已使出浑身解数,边把脉边摇头,唉声连连。
宇轩吓坏了,第一次体会到悲伤,生怕普生从此不再睁眼。衣不解带,茶饭不思地贴身守候,因为在他记忆里,普生从未生过病,连感冒也未有过,怎么可能突然就醒不来了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宇轩早上吓坏了王妈,但好心的她还是生怕宇轩一个人饿着,特地为其熬了米粥,送到了隔壁。然而宇轩摆着手说:“老爹不吃,宇轩也不吃。”
“我们对不起大人!”在王妈的搀扶下,村长佝着身子走了进来。
“十六年前,大人身负重伤,抱着襁褓中的你从天而降,那时的他,就如你这般年轻俊秀。立刻就肩负起守护村子的重任,这些年来,他由青春年少转瞬比我这把老骨头还沧桑。大伙儿也都不是瞎子,人又怎样,妖又如何,就算是神仙,也莫过于此!”
村长从袖口搜出一张带字的手绢。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仙方,大部分药材我们东拼西凑还能弄到,唯独缺了仙雾草。古书上记载,仙雾草集天地之灵气,用来做药引的话,有起死回生之效用,就算对象是仙人也能医好。”
“那仙雾草如何取得?”宇轩激动地追问。
“离此十里,有座仙山,名曰仙雾山。那里四季如春,灵气非常,常年雾气缭绕,是真正的仙境,也正是世上唯一长有仙雾草的地方。可是……”村长顿了顿,面露难色,“这仙山上灵物繁多,常有妖兽出没,我等凡人想接近都十分困难。”
少时,老爹经常领他上仙雾山,他的许多修行都是在山上完成的。老爹说,这座山灵气很足,适合修炼灵力运用之法,对灵力的增长大有裨益。因而至少半山腰以下的路他都记得烂熟,而且大部分妖灵都与他熟识,如果只是上山采药,他一点儿也不畏惧。
“我去,为了老爹,就算是上刀山我也去!”
“欠你们父子俩的,我们隐逸村人一辈子也还不完。”
李村长潸然泪下,无声地平复着心情,留下一些粮食和水,暗自离去。
病情在继续恶化当中,当晚,普生又发了高烧。他很犹豫,不知现在扔下老爹好不好。
“去吧,早去早回,你老爹由我照顾。想当初,若不是你老爹,我儿在半岁那年就夭折了。现在恩公大人生病了,也该换我们来照顾恩公大人了。”他的心思被王妈一眼看穿,早给他备好了充足的水和干粮,“你呀,都十六了,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男子汉大丈夫,血气方刚,说干就干,没啥好顾忌的!”
他点点头,胸中似有无穷的勇气,望了眼昏睡不醒的普生,穿上竹甲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