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离也感受到了危险。
马车还在十丈远的来路上,来势不快,车中人没有说什么,更没有向两人亮兵器。
他们之间隔着十丈的空气还有薄薄的黑色帘布。
杀机却先到!
一道罡气狂浪般席卷来袭,如一面无形之墙从前方疾推而来,西门与陆离看不到,只能隐约感觉这股力量的存在。
西门第二次拔剑,与前些天夜里的那一次不同,此刻他拔得很快,出剑很快,剑自然也快。
剑将这道无形却可怕的气墙一分为二。
场间被搅乱的气流形成一道龙卷风,将西门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良久才息。
“咦?”
黑色马车中,一人惊疑道。
“居然没死,难道又是一个若枫之流?”另一人显然也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又继续道:“看来这次敢来这里碰运气的人都有些实力。”
先说话的那人似乎知悉了西门的实力,不以为意,道:“蝼蚁而已,直接杀了,何须多言。”
车厢而人的谈话并没有刻意避讳,外面陆离与西门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伤未痊愈的西门深深呼吸,平下肺腑中窜乱不安的气息,然后回头看着陆离,头猛然侧向一边。
意思是让他走。
就像他第一眼看到这辆黑色马车时他建议的那样。
青铜白银炼体,黄金白金修心,这种以势杀人的手段,只有踏入黄金领域,身心与天地共鸣者才能拥有。
分别只有青铜白银水准的他们连一战的资本都没有,只能逃一人,另一人为其争取时间。
陆离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摇了摇头。
他不走。
数年前得知老李头曝尸街头,他宁死也要进城,是为了大义;如今看着重伤未愈也要挡在自己身前的西门,选择留下,是出于小节。
陆离一直觉得比生命贵重的东西有很多。
西门怒视着他,低声道:“不走我们都得交待在这里,你走了,回头让安妮替我报仇,我死也值得。”
陆离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
然后他向前走去,倒提月华剑,停步于西门身前,道:“你伤还没好,撑不久的,我能逼退温森,目前实力多少还是比你强些。”
西门看着陆离的背影,黯然道:“不一样的,你也知道,对方二人至少有一名货真价实的黄金领域高手。”
陆离看着前方那辆象征着死亡的黑色马车,心情变得沉重,道:“我都死过好几回的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有个那么了不起的师父,以后成就肯定高于我,所以你走比较合适,再说,我一向运气很好,未必会死。”
他说的是实话,几年前他在风暴平原经历过很多次死亡,后来在小城长街中死里逃生,但活在当下的陆离并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命大难死,相反他比一般人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但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摆在面前,会让人无从挣扎。
西门摇头道:“你救了我一次,我不喜欢欠人情。”
陆离没有和他争论这个话题,右手将剑插在地面上,然后道:“借你剑一用。”
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的少年想了片刻,将自己的佩剑递了过去。
习惯了月华剑重量的陆离掂了掂手中剑,说了一句让西门毫无头绪的话:“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陪伴我多年的木剑。”
少年提剑向前。
西门看着对方的背影,明白了他为何将这样一把无数人觊觎的剑留在了原地,也无比清楚失去了月华剑的陆离只是一个修行界境界最底层的存在。
他分明是奔着死而去的。
西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相处的时间也不长,而且吵过很多次架,并没有培养出什么深厚的友情,更没好到宁愿为对方去死的程度。
之前自己挡在陆离面前并让他走,只是因为他在雪地救了自己一命,他想还给他。
这是人之常情,理当如此。
但此刻这个少年悍然赴死是为了什么?
他实在不能明白。
于是西门大声问道:“为什么?”
已走很远的陆离停下步子,想了一下,淡道:“可能是因为我朋友不多。”
这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今后许多问题的答案。
西门闻言楞了一下,想到了自己。
他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没有同门,这些年跟着菲欧娜练剑,接触的同龄人不多,更没有朋友。
当陆离提到朋友这个字眼的时候,一股热血从肺腑直冲头顶,那种感觉西门从未体验过。
他的手不知为何颤抖不停,但拿起陆离插在地上留给他的剑的时候,他的手又变得很稳。
提剑而起的那一刻,西门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强大过。
强大的力量来源于剑,也来源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