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暴雨在四位强者的陆续登场中渐渐转小,待到崔斯特离场后已是微风细雨,亚索含着微涩的枯草,漠然地看着坑中身体剧烈颤抖的少年,知道他目前正在生死边缘徘徊,也帮不上忙,只将佩剑插在地上,剑气隔绝了三丈周围的风与雨,让少年暂时不受其他的影响。
此刻的陆离,很痛苦,那些从胸腔左侧迸发的力量,像无数把细小却最锋利的刀片切割他的身体,体内无数血管爆裂,血与肉在皮囊之下挤兑,混合,重组,骨架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捏住,每一节骨头都承受着千万斤的重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捏成粉末。
“咔嚓”一声,陆离的胸膛凹陷下去,支撑胸膛的肋骨节节寸断,深深扎进肺叶中,之后骨裂的声音又起,且连绵不绝,等到声音完全消失之时,陆离全身的骨头,尽碎!
此刻,没有骨架支撑只有一副皮囊还完好的陆离扁平地滩在地上,全然看不出人形,血肉与骨粉的混合物从七窍中流了出来,看样子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坐在坑边一直俯视地底的亚索此刻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就这么死了。”
可惜的是被搅成肉泥的陆离没有死,尽管他此刻比任何人都想死,因为这太痛苦了,只怕千刀万剐也不及其万分之一,陆离每一个神经元无比清晰地感知着这些痛苦的细节,毕竟他还活着。
确切地说,他已身死,但意识还没有脱离身体,所以他还活着。
他的意识紧抓着绞碎他身体的力量之源不放,陆离不知道这道力量之源是一道神符,只知道后者一旦挣脱了他,那么自己就真的死了。
至少此刻陆离还不想死,但生之符想要自由,它不想待在一个废物体内。
人的意识是无形的,符文挣脱不了陆离这双无形的手,所以只能折磨他的肉体,但它没想到这个少年的意志如此之顽强。
此刻陆离血肉尽碎,已经没有再折腾的余地,于是符文散发的力量由狂暴转柔和,竟是将少年被活活绞碎的血肉与骨头再度重组。
当然,这个过程绝不会轻松,人都受过伤,也都知道伤口愈合的过程,伴随的不是痛,是痒。而痒,在挠不着的情况下,比痛还要折磨人。
此刻的陆离,正经历着这样过程。
“啊!!”
在又一次经历难以形容的非人折磨后,新生的陆离双眼怒睁,冲着深黑如墨的天穹,绝望地发出一声惨烈嘶吼。
坑边亚索见到这一场变故,反而舒展了眉头,双手交叠放在剑柄上,眼神颇为玩味,淡道:“有点意思。”
那一声嘶吼未绝,陆离的头骨崩碎,符文之力再度摧毁着少年的身体,新一轮的痛苦复又来临!
再历经第六次毁灭与新生之后,陆离紧抓符文之力的意识之手第一次出现了松弛,意识的能量来自灵魂,意识的衰弱便意味着灵魂的枯竭。在反复经历折磨的同时,陆离的灵魂逐渐衰落,这已不是可以仅凭强大的意志可以控制的。
第九次后,孱弱的意识之手只是单指扣着生之符的一角,此刻的陆离对痛痒的感知渐渐麻木,在第十二次的肉体新生重组之后,陆离的魂魄终于出窍,意识再也抓不住那根救命稻草,最终垂落……
回光返照的那一刻,陆离获得了身体短暂的控制权,他缓缓地睁开眼,不知何时风雨已停,黑云消散,天幕星光重现,终于得到解脱的少年痴痴地看着星光,脑海中唯一定格的画面是一个女孩绝美的脸,还有那个女孩最后同他说的那句话:
你说你,为什么偏偏是个废物啊?……
陆离心中叹息,看来由生到死,废物一生,没法改变了。
一团散发柔和光芒之物从胸膛溢出,与陆离纠缠了十多个回合的符文终于获得了胜利,然而获得解脱与自由的生之符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便被一个人用剑鞘砸了回去。
那个人说:“滚回去!”
于是它不得不滚回去。
这个时候,生之符没有选择挣扎,因为很多年前它和其余七个兄弟被一个人用一把剑崩碎,所以此刻纵然只是面对剑鞘,便本能地产生了畏惧。
而且,这个用剑鞘将自己敲回来的人,比当年那个一剑崩碎八道神符的强者,弱不了太多……
很快,这道具有自主意识的神符发现自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隔着这个废物少年的躯体,神符感知到外面那个强大的人用指间往少年的胸膛左侧点了三下,这三指穿过皮囊都戳在了自己身上。
赫然是三道凌厉至极的剑气!
意将自己永远困在这个废物少年的体内,与其同生共死!
这是自打神符诞生以来从未受到过得屈辱!
它宁愿破碎,甚至消散,也不愿坐牢,更何况是这么卑劣的牢!
符文发出一声无人可听见的怒吼,比陆离之前发出嘶吼更为惨烈,怒吼之后,磅礴的符文之力毫无保留地向其中一道剑气冲去,意在打破樊笼,却只将自身撞得几乎破损,剑气仍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