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我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就跟着你爷爷往二十里铺去了。虽然已经入秋,但天气还是热的要命,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头顶上,烤得人汗珠子直往下掉。走了差不多十几里地,我觉得又累又热,抱怨你爷爷为什么不雇顶轿子坐。你爷爷擦了擦脸上的汗训斥我:‘放屁!哪有坐轿子去种地的?’我再没敢吱声,悄悄地跟着你爷爷往前走。你爷爷边走边说:‘从城里雇顶轿子到二十里铺得花两块大洋,两块大洋能籴两斗麦子,像朱老三那样的人家能过小半年的生活。’
我正听你爷爷说话,一抬头看见迎面走过来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女的,看上去有三十五六岁,高高的个头,一头齐耳短发,细眉大眼,清秀端庄,一看就是标准的咱山东女人的形象。后面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瘦高个儿,穿一件深蓝色长衫,头戴一顶礼帽,脸上挂着一副黑色墨镜,一副绅士派头。另一个人个头稍矮一点儿,短发,浓浓的两道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根青布带子扎着一件白布衬衫,外套一件青布褂子,下身穿一条青布裤子,脚蹬一双青布瓦口鞋,看上去精干利落。虽然手里提了个皮箱,但看着十分轻松。
‘吆,这不是李叔嘛!’三个人走到我和你爷爷跟前时,那个女子上来跟你爷爷打招呼。
‘你是?……’你爷爷像是没认出来给他打招呼的女子。
‘不认识我了?我是萍儿呀,吴家的。’
‘哎呀呀!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吴家的千金大小姐呀!几年没见,出息的我都不认得了!’你爷爷笑着说。
‘多年不回家了,也难怪李叔认不出我来了。’女子笑道。
‘可不是嘛,你不叫我,我还真的不敢认呢!这是刚回来?’
‘刚回来。李叔你还好吗?’
‘好好好’你爷爷回过头来对我说:‘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吴家的你萍萍姐,看人家多有出息,在外面干大事儿呢!’
‘这是您的儿子锐锐吧?’女子指着我对你爷爷说:‘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你看看,越长越帅气了!’把我说得很不好意思。
‘熊包一个,没啥出息。’你爷爷谦逊地说。
‘这是我李叔,自家人。’女子回头对两个男人说:‘你们可以回去了,还有十来里路我就到家了,没问题。回去告诉许司令,让他放心。回头我给许司令说,嘉奖你们俩。’
‘不行。许司令要我们一定得把你送到家里,这是命令。’矮个儿男人不容置疑地说。
‘那好吧,回头见,李叔。’女子给你爷爷打了声招呼就和两个男人走了。没走多远,女子又回头大声说:‘改天带弟弟上我家来玩儿!’
仨人走过去以后你爷爷自言自语:‘什么司令派人护送,看来这妮子在外面混的不赖呀!’
“我在朱老三那里呆了十几天以后,朱老三就把我送回家了。他对你爷爷说:‘一个嫩伢子,不让他好好念书识字儿,干什么庄稼活儿!’你爷爷只是念叨了一句:‘没出息的东西!’就再没让我到乡下去了。”
“有一天晚饭后,吴掌柜到咱家来。进门和你爷爷寒暄了几句后对你爷爷说:‘兄弟,有个事儿得给你说道说道。’
‘啥事儿?’你爷爷边给吴掌柜沏茶边不在意地问了声。
吴掌柜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慢慢的又把茶碗放在桌上,脸上一副十分深沉的表情,老半天没开腔。
‘啥事儿?’你爷爷见吴掌柜半天不说话便催问道。
‘我你一辈子了,咱兄弟俩情同手足,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吴掌柜俩眼直盯着你爷爷认真地说:‘这多少年来,有啥事儿你我之间都从来不藏着掖着。我再三考虑,这事儿还非得对你说说不成。’
‘啥事儿老哥你尽管说,有啥为难的?只要我能办到的,兄弟我绝不含糊!’
‘不是要你给我办啥事儿。’吴掌柜摆了摆手说:‘我要给你说件你的大事儿。’
‘我的大事儿?我有什么大事儿?’你爷爷瞪大了眼睛。
吴掌柜抬手指了指客厅的门,示意你爷爷把门关上。你爷爷过去把客厅的门关上,心想,吴掌柜要说的事儿一定非同小可。他凑到吴掌柜面前低声说:‘啥事儿,老哥你放心说,家里没外人。’
尽管屋里只有你爷爷和吴掌柜两个人,但吴掌柜还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妮子从那边过来,说国民党不行了,老蒋的江山怕是要完了,以后共产党必定坐天下!’
‘那与咱们何干?’你爷爷脱口说。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知不道啊?’吴掌柜说:‘咱们这号人家是共产党革命的对象呀!’
‘噢?’你爷爷先是十分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镇静:‘共产党革命是革那些坏人的命,咱兄弟俩又没做啥坏事儿,前两年打日本,你我不是还各捐了两千大洋嘛!咱和共产党不是搞统一战线,一起打败了小日本的?’
‘咳!我说你老弟咋就不明白呀!你没看《三国演义》上开篇的那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