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讷没想到,李朔对他的这番说辞,反应竟会如此强烈,往日说起此话题时,李朔从未如此过,最多也就是觉得厌烦时,会调皮地堵上耳朵。
虽然想不通,但是,他必须要面对这个事实,长出一口气,动手将柜台上散乱的册子整理好放到书架上,接着,他便走出浩海阁,锁上了大门。
他站在浩海阁前,望着远处火红的晚霞,那晚霞在他眼中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壮美,似乎变成了李朔因愤恨而变红的脸庞。
晚霞催心,他不想多看,迈步离开,刚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该去什么地方。
他想尽快找到李朔,将此事说开,以免影响他们的兄弟情义,多年相处,若讷已对李朔十分了解,每每他遇到不悦之事,要么躲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要么就是把自己关到房间里,独自悲伤,独自开解。
连天峰上僻静的角落众多,若讷没有把握马上找到李朔,思索片刻,他向弟子居所走去。
当他走进院子看到李朔房内的亮光时,不禁暗自庆幸,没有大费周章地去那些角落搜寻李朔的踪迹。
若讷快步走到门前,脸色有些凝重,边敲门,边轻声说道:“李朔,开门,我是大师兄,李朔,李……”
一连叫了几次,房间里仍没有任何回应,情急之下,若讷敲门时力道突增,房门顿时打开,他这才发现,原来房门并没有闩上。
他推门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此时,李朔正坐在书桌前,只不过,当他进来时,李朔将身体扭向了一边背对着他。
若讷知道李朔此时怒气正盛,有此表现,实属正常,他来找李朔,是为了道歉,自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他慢慢走到书桌前,放下浩海阁的钥匙,拿起李朔正在读的一册书,看了几行字,脸色越发凝重,凝重中还带有几分恭敬,似乎是受到了某种触动,长叹一声,说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身为人子,终生至孝,也难报父母之恩,师弟,大师兄是来向你致歉的,你噩梦中见到双亲惨死之状,心情悲愤,我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合时宜,是大师兄思虑不周,请你原谅。”
李朔只是稍稍动了一下,仍然背对着若讷,一言不发,若讷无奈,只好放下书,想走到李朔正前方。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李朔却突然转到了另一侧,若讷连忙改变方向,不过,李朔似乎有意要以此种方式好好惩罚一下若讷,若讷每次快要走到他正前方时,他便突然转过身体。
一连折腾了若讷十来次,他才罢手,好在若讷自知理亏甘心忍耐,直到第十一次,他才如愿以偿地站在了李朔的正前方。
“师弟,今日之事,过错皆在我,我诚心诚意地向你致歉,只是,我不希望此事会影响你我二人之间的情义。
记得,你我曾经约定,无论你我之间有何矛盾,都要坦诚相告,不能让积怨日久弥深,犯错之人应诚心致歉,甘愿受罚,只有这样,你我二人的兄弟情义才能长久。
父母之恩难报,父母之仇怎能轻言放下,师弟,你放心,此类言语我日后定然不会再多说半字,我现在便到院中跪拜星辰,以赎我亵渎父母大恩之罪。”
说完,若诺便转身走向院中,李朔从若讷一番话中听出了,若讷对他的深情厚意,心中怨气渐渐消散,连忙站起一把拉住了若讷。
“大师兄,李朔,李朔原谅你了,李朔也有过分之处,请,请大师兄谅解。”,李朔声音低沉,颇含情感地说道。
若讷转过身体,将手放在李朔的手上,此时,二人终于对面而视,若讷的脸上有愧疚也有感谢,眼含热泪,不停地点头。
李朔则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与若讷对视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已不再是那般冰凉。
二人站立许久,却无言语,若讷擦了擦泪水,打破沉寂,面露往日的神态,说道:“师弟,按照约定,你接受了我的致歉,还可以让我为你做一件事情,以作惩罚,说吧,你想让大师兄做什么?”
“哎,能让坚守原则的大师兄低头认错,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事……”
李朔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故意拿出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与若讷开起玩笑来,可是,他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下,身体定住,眼前一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若讷摇摇头,面露诡异的笑容,仿佛猜出了李朔的心思一般,走到书桌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惩罚大师兄的机会,说吧,什么事?”
其实,李朔方才回答若讷之前,确实没有想让若讷帮他做什么事情,只是,在回答之时,他忽然想起了若山所说的话,经若讷之口便能弄清楚浩海阁第三层的情况,所以,他忽然感觉这也许是个良机,毕竟若讷急于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以求心安。
于是,他挨着若讷坐下,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抱拳行礼,表情却有些懒散,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