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搭不到墙面,已无处借力。眼见身子停顿,便要向下坠落,当即反手拔出铁血剑来,平平一剑刺入墙中,趁着长剑一压一起的反弹之力,翻身跃上墙顶。这一下实已竭尽平生之力,倘若手中拿的是一柄寻常兵刃,不但跃不上墙顶,兵刃也非折断不可。
他伏在墙垛之中,暗暗调匀气息,朝内探去,见宫墙内竟是老大一片空地,并无一名侍卫把守。墙内空地已用沙土填平,比之墙外低了丈余,要下去可容易得多了。他顺着墙角一溜而下,绕了好些弯,跃过几排高高的白玉栏杆,前边一座巍峨气派的大殿挡住去路。这座大殿由东西两部组成,顶端滴水檐下挂着块斗大的横匾,上书“朝圣殿”三个金字,中间飞桥相连,桥下是一条宽大的通道,十几个大灯笼照得周边亮如白昼。通道中站了好几名带刀侍卫,都是手按刀柄,岿然挺立。烛光之下,一只只长长的影子仿似被刻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不敢太过靠近,当即施展壁虎游墙功,从一根石柱慢慢爬上。到了檐下,左掌在柱上一按,右手勾住檐边,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悄无声息的上了屋顶。朝圣殿下不断有侍卫来往巡逻,他静悄悄的在屋顶伏行,西面数十丈外的一座大殿,四处灯火通明。见左近并无落脚藏身之处,当即趋身往东,到得屋脊尽头,见底下两丈外一堵高墙,高墙后边有一座盖了琉璃瓦的八角亭。他瞧准地势,纵身跃下,伸脚在高墙上一点,扑到八角亭顶端,接着从亭柱轻轻滑下,踩在碧油油的青草地上,落脚处毫无声息,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伏在亭后,斜目窥探,不禁讶异万分,原来着身处竟是老大一座花园,四周并无一个人影。月光下但见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假山喷泉多不胜数。一座长廊曲折向前,长廊彼端连着一个老大的圆湖,湖水清澈,碧波荡漾。天上明月此时正好倒映在湖中心,恰似在一个碧绿的翡翠盘里放上一块玉璧。两月相映,光华四射。想是湖水另有流出的所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如管弦,如丝竹。湖边花团锦簇,幽香飘夜,令人心怀大畅。萧靖阳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布置得如此美妙,构建时可着实花了不少心血。”当即穿廊过庭,依着长廊前行。
长廊尽头处是一片竹林,竹影婆娑,闻风起舞,发出沙沙轻响,竹林边露出一角屋檐。萧靖阳蹑足走到屋后,探头望去,前边又是一座大庭院,院中四根石凳围绕一张青石方几,几上一个圆盘映耀月色,发出淡淡光芒,盘中摆了一个短嘴茶壶,四个茶杯。萧靖阳正待往前,猛见那石几旁的地上一道黑影微微晃动,似是人形模样。他心中暗惊:“桌旁有人!”当即缩转回来,便在这时,突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声叹息便如同从地底中冒出来一般,一声过后,四下里又是静寂无声。萧靖阳从不知一个人的叹息之中,竟然可以同时饱含这多情感:悲悯、感慨、愤恨、忧急、伤心、失望……似乎这人有满腹心事,却又无从说起,更不知道该找何人倾诉,压抑在心中已有很久很久。此处明月皓皓,幽篁深深,实在是个遣怀忘忧的雅致所在。这人也不知有多大的烦恼事,当此佳境,却发出这般惊心动魄的叹息声来。萧靖阳听到这声音,不禁大感讶异,这人明明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仿佛的青年男子,却不知经历了多少辛酸往事,何以竟如此颓然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