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县城奔波了一上午,商铺,作坊,酒楼,旅社,码头,就连城南边几家染坊也去看了,都没有找到一件活干。
偌大一座县城,难道就没有属于我的一个饭碗?
我按捺住失落忧闷的心绪,中午随便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两个大馒头,顶着酷烈的日头,边吃边走,眼看快到家了,胸中更加郁结,脚步自然就迈进了那家茶庄。
那位眯眼姑娘在门口就迎上了我,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
从那次为她解围以后,她在态度上反而对我不似过去那般随和无拘了。
她递给我一包炒瓜子,招呼道:“小丢,你来啦,今天没有说书,听说魏师傅病了,得过些时日才能来呢。”
我接过纸包,懒懒的回应了她一声,抬腿向堂内走去,眯眼姑娘竟跟了过来。
因为没有书场,今天茶庄里较为安静,茶客也无以往多,空了一大半的坐席,人们三三两两的散坐着,有的还仰躺在竹椅上打起了瞌睡。
我挑了角落一隅的位子坐下,茶童很快奉上茶,跟着我坐在旁边的眯眼姑娘抢先把茶钱给了,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直在留意着我的神情,但似乎又不便开口相问,犹豫半刻,禁不住还是向我道:“小丢,今天咋啦,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答道:“没什么,走了半天,太热了吧。”
眯眼姑娘关切的注视着我:“是不是中暑了,我这里有人丹,你快吃一包。”
说着她就在小货屉里翻找着,神情颇为焦虑。
我有点小感动,伸手挡住了:“姐姐,我没事,不用了。”
似乎已无再好的话题,两人沉默着,我也随意的举目扫视着堂内的茶客。
一个依稀熟悉的面容映入了我的眼帘:白发老者。
那一双凛冽寒冷的目光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的。
我对眯眼姑娘示意了一下,有些急切的问道:“那个白发老人,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有了新的话题,眯眼姑娘精神陡増,兴致勃勃的说道:“哦,你是说挺热闹的那一桌吧,那位老人以前倒是没见他来过茶庄,只是近来却经常看见他来,不过来了也呆不久,顶多一两个时辰就走了。”
我说;“瞧他身旁的茶客,好像都不是一般的人?”
眯眼姑娘答道:“是啊,就连董老板也奇怪着呢,对他颇为恭敬,好几次我听他吩咐茶童,叫他们好生伺候这位爷,说县政府的大官为了见这位爷,都要光顾来咱这茶庄。”
我犹生好奇,瞩目盯视着那一桌的动静。
眯眼姑娘接着说:“我卖烟卷零食时去过他身边,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在给人算命、看手相。”
我站起身,说道:“我悄悄过去看看。”
眯眼姑娘点了一下头,说:“那你去吧,今天堂子里冷清,我得去外面做生意了。”
待眯眼姑娘离开后,我端上茶碗,静悄悄来到白发老人那一桌茶席的旁边,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离得近了,我认真打量着这位爷:
七十多岁的年纪,高挑个头,白发白须白眉毛,骨骼清奇,表情凝重,穿着一件雪白的对门襟褂子,猛一看很像武侠传说中的隐世高手。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竹椅上,倒无端生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大凡占卜问卦游走江湖的人,都不免一身势利,一脸风尘,神情举止间难免露出猥琐和小气,而这位爷的面容表情却并无一丝风尘和势利之色,反倒是一派高傲冷僻的风骨凛然而生。
老人身边坐着的无疑皆是求卦问卜之人,因为他们脸上都挂着虚心虔诚,叹服膜拜的神情。
我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听了下去。
算卦的人胸有成竹,应答自如,我发现他算卦的方式还颇有特色,无一例外全是四句七字格律诗,没一句多,也无一句少。
他先口述诗句,而后用毛笔写在一张纸上,交予问卦之人,看起来不像是在给人算卦,倒像是在给人写春联。
问前程的他回复是:“尘世蹒跚三十九,命到此来福满楼,功名不济莫叹息,自守一亩三分地。”
问婚姻的他回复:“紫薇无缘爬山藤,远山空谷向天问,分明都是两路人,何必隔空听笑声。”
问子女学业的他回复:“儿女双双跃龙门,龙凤孪生携手奋,今朝闻鸡起舞时,来年都是孝顺人。”
求卦之人心满意足的走了,剩下老爷子独自一人,我正欲起身悄悄溜走,老人突然转身,一道精光闪烁的目光向我射来。
我措手不及,神情有一丝慌乱,毕竟我的行径有些类似于听人家的墙角。
老人很快收回目光中的寒意,面容也即刻转为慈祥,他微笑着对我说道:“小兄弟,你不想在老夫这里问点什么?”
我已经镇定了下来,见老人如此神态,也笑着答道:“谢谢!不了,我不太信这个。”
我的回答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仍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