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
齐先生捧着酒葫芦,半醉半醒地打着棋谱。
一向好酒的他自从入了玉府别院之后酒量直线下降。部分原因是大户人家家规森严,不好整天喝的醉醺醺的。更主要的原因是玉府之中人人都戴着面具做人,连一个真心酒友都难找。有酒无局,一人独饮又有什么滋味?
这两天府上来了个新人。那人很有些意思,初来乍到居然信誓旦旦地说能为我找到海贝棋子。后来我等了他数日,一直没见他再出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拿不到棋子无颜见我。年轻人爱出风头,说些大话我也不怪他。但我的银子可还在他那儿。
找府里的家丁一问才知道,那新来的李举人拼着得罪马翠环和郑八,硬是为个小花匠挡了铁棍之祸。现在还在养伤。我听了以后,也就不去找他要钱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有个年轻人知道讲义气。这很好。我不信这样的人会骗我。所以我心安理得的把毕生积蓄放在他那里。我等着,让那小子自己来履行诺言。
房间门上忽地传来叩门声。
“谁啊?”
“齐先生,是在下。”
齐先生一听声音,知道是李举人来了,自己果然没猜错,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老弟,别来无恙啊。”
打开门来,见到了暌违多日的李墓人。
“李老弟······你······”
李墓人如初见那天一样,一身白衣,腰别折扇,脸上仍是文质彬彬的微笑着。然而齐先生却觉得李墓人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但从外表看不出来,硬要说的话,似乎整个人放松了。从前李墓人说话时像是勉强装出彬彬有礼的口吻一样,说起话来硬梆梆的。现在却十分轻松自然。尤其脸上那一抹微笑,教人看着舒服。
“你心情似乎不错。深夜来找愚兄,有何贵干?”
李墓人微笑着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那是前些天齐先生给他的二千两。
“这是齐先生的银子,原封不动奉还。”
“噢,是这件事。没拿到棋子么?不打紧,吴老板本来不太好说话。这件事倒是愚兄考虑的不周到了。”
齐先生接过银票,虽然有些失望,可也欣喜自己并没信错人。要知道这李举人在府里遭人排挤,又得罪了一把手的马管家,以后是绝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要是普通人不拿着这笔钱潜逃就怪了。二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齐先生在京城棋弈界也算是个名人,向来难逢敌手。一辈子积蓄也就是这二千两银子。
“那倒不是。”
李墓人摊开手掌,掌中露出一双黑白相映,形成浑圆,晶莹如玉的黑白石棋。
“在下幸不辱命,得了这一双棋子。吴老板是在下先人故交,卖了在下一个面子,一分钱也没用上。因此二千两原封奉还。这对棋子,却是小弟欠先生的。”
齐先生先是一愣,然后一把抱上李墓人:“呀哈!!果然是好兄弟!给为兄看看!瞧这光洁的表面,果然跟在吴老板府上看见的一模一样。好兄弟!好兄弟!”
这下可是喜从天降,一把从李墓人手里拿过棋子,一生积蓄的银票就这么掉落脚边。可齐先生像看不见似的,双手捧着海贝棋子,赞叹不已。
“兄弟,以后你的事就是为兄的事。莫管它事大事小,为兄都替你担着。”
李墓人心想入正题了,才笑道。
“小弟的确有一事相求。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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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半时分。
玉府别院大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神情质朴,正仔细查阅着一本账簿。女子身材肥胖,笑吟吟地坐在一旁。
马翠环假惺惺地对面前这男子笑道。
“王管家也真是的,既然事务繁忙不妨明日再来,又何必这么晚了还来查账呢?”
王管家不好意思地道。
“近来本宅那边事情不少,恐怕接下来数日只会越来越忙。咱们别院的账目向来都是每月初一十五各查一次,这一次已经迟了两天,我也不敢再拖。深夜前来,可劳烦马管家了。”
王管家是个老实人,向来本分做人。因此马翠环便越发看不起他。深觉自己哪一方面不比这说话都结巴的家伙强,只因着他王家服侍安国公三代,所以王管家就成了处处压了马翠环一头的二管家。
而马翠环自衬精明强干,为人又有手腕,但却只能做个屈居人下的三管家,好不憋屈。王管家说本宅事务繁忙本是陈述事实,但听在马翠环耳中却成了莫大的讥讽之言。好像是在说你马翠环不过负责打理别院,自然清闲。哪里像我如此深得老爷重用。听得她憋起火来,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王管家也不知道马翠环的心思,继续看着账簿,心想每个月发给别院的月钱不少,但每个月别院这边都在说不够。眼看账簿上记载着一笔一笔玉大小姐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的花费竟然多达二千两。叹道小姐也真是的,什么时候养成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