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空中的黑日突然被浓厚的乌云遮住,天色阴沉,像被染上油墨毛笔浸过的水,脏兮兮的;无数横插在龟裂的焦土上的银白铁十字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光;远处荒原的地平线同阴霾天空的交界浑浊,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这一刻,空气仿若凝滞,沉闷的空气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纵然圣骑士们勒紧马鞍,意图止住坐骑的动作,可骏马们却还在不安的嘶吼,若不是骏马们均受过严格的训练,恐怕早就脱缰逃走了。说来也怪,明明是肃杀的冬天,圣骑士们紧握长枪的手却沁出了汗水,黏在的枪柄上格外冰凉。
也许只是在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瞬间里,男人动了,银白色的剑身无端泛起金光,刚刚还内敛至极的金光霎时外放,笼罩四野。虚幻的金光中,圣骑士们看到了,男人蓝色的大氅飞舞,暗金色的战甲碰撞发出“哐当”的响声。
还有那惊天动地的一剑——男人双手握剑,高举过头,一如他那一头太阳般耀眼的金发,男人的身影在漫天金光中变得虚幻,变得模糊,最后只剩带着无尽战意的紫色的眸中熊熊燃烧的烈焰。
此时此刻,就算是最最虔诚的教徒都会被这震撼的一幕震惊,从而怀疑教廷神学是否有极限:那一抹银魅的光从天而降,金色的海洋霎时从天际至深不可测的深渊被分隔成两半,森然的寒气仿佛将凝固的空间都一齐斩开,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耀眼的璀璨金光将银白色的铁十字连同银白色的甲胄染成金色,将士面色不一,恐惧中竟掺杂着一份释然。
在这把剑面前,日月星辰连同着时光都黯淡了。
誓约胜利之剑——其实它承载的不是神明的荣光,亦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众人的愿望,征战沙场的骑士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思乡心念,蓟花开满遍野的乡间教堂里牧师对和平的祷告,挽手漫步在傍晚暮色中灯光琳琅街道上的市民对幸福的渴望,还有乡间小巷中农忙的少女对征夫的祈祷..
无数微不足道的心愿汇聚在一起,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在誓约胜利之剑——Excalibur的剑芒上奔腾澎湃。如果说对面无数圣骑士是借助神的荣光普照四方,那么Excalibur,或者说是男人,就是借助子民对幸福的希冀来掩盖神的光芒。
神没工夫也没能耐给予人们救赎,但人们却有着希望能够救赎自我的美好心愿,也正因人性并非十全十美,所以总是要比神性多了一份残缺的美。此刻,这份美撼天动地。
待到金光散尽,对面的圣骑士们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未损,无数银白色的铁十字依旧插在焦色的泥土上,这一刻,仿佛神的荣光降临到每一位骑士身上,庇佑他们免受伤害,可还没等到他们高呼万岁,眼前的一幕便把他们吓得目瞪口呆。
一道数十米宽,深不见底的天堑阻断了整块平原!略显曲折的巨型壕沟横穿南北,一直延伸到远方地平线的尽头,这一刻,西斜的黑阳从云端中出来,染红了半边天空,模糊了远处天地交界处的轮廓,狂风呼啸,严冬肃杀,汹涌的狂风卷起天堑边角的尘泥,狂沙飞舞直打的人睁不开眼。
落日黄圆,男人伫立在天堑的边缘,脚边便是深不可测的深渊,低垂的耀眼金发下,紫色的眸子深邃无比,大概是因为他一直在深渊的边缘游走的关系吧,见过了太多的不幸太多的游离,所以就连眼神也跟深渊一样了。
他身后蓝色的大氅在狂沙中舞动,Excalibur剑尖指地,所有光芒散尽之后,Excalibur变得朴实无华,若非亲眼所见,又有谁能将这道天堑同Excalibur联系起来?
一个生来便卑微怯懦的人,纵然给他焚天的烈焰,他也只有焚烧野草的本事,一个生来不屈的人,纵然只给他零星的火苗,他也能燃烧整个世界。现在,男人就要用零星的火苗,燃烧整个世界!
这场战役之后,他就要向桂妮维亚求婚了,以后,他是英姿飒爽,尊贵无比的王,而桂妮维亚是高贵冷艳,倾国倾城的皇后。
尽管在他眼里,那个曾经天天陪他走在乡间蓟草丛生的小径上的农家少女要比她可爱一万倍。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残酷,那些陪你看过许多风景到过许多地方的人最终都没能敌过时间,亦或者说,其实农家的少女一直带着沾有泥土香气的蓟花,在那里等你,只不过是你越走越远。
你的人生越来越辉煌,地位越来越崇高,权势越来越兴旺,灵魂被囚禁的跃越来越厉害,属于你的意识也越来越稀少,最后,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而是变成了一个被欲望操控的魔鬼。
可惜就算现在意识到了这点,他也无法回头了。
无法..回头!
李文沧的腿猛地抽搐了一下,一个哆嗦把他从梦中带了起来,他猛地坐起身来,不料周遭空间狭小,还没起身呢,头就“哐当”一声撞到了顶,这一下子可是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哼哧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头发成缕贴在额上,发尖的冷汗顺着额头滴到眉毛上,黏糊糊的,李文沧只觉自己浑身发热,一阵喘不过气来,像是被鬼压床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