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握着李玮的手,关心的话几乎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弄得一边隆安帝都插不上话了,好在很快御医过来了,给几个人分别行了礼,便过来给李玮请脉。然后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话,虽说这年头读书人多半懂一些医理药理,有的甚至能自己给一些常见的病症开药,但是,李玮在这上面却是不怎么懂的,因此听得头都大了。倒是一边的隆安帝跟吴皇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总而言之一句话,李玮不过是因为旅途劳累,有些体虚就是了,都不需要吃什么补药,不过用些温和益气的药膳,好好休息两日也便足够了,饶是如此,御医还是斟酌了一个温补的方子,虽说意思是可喝可不喝,不过,看吴皇后的样子,这药是非喝不可了。
既然御医已经说了,李玮旅途劳累,需要休息,隆安帝和吴皇后连忙命人传菜用膳。
无论是隆安帝还是吴皇后,都没有想到要将其他的人叫过来一起用膳,因此,不过是他们祖孙三人的小宴罢了。
皇家用膳不会真的穷奢极欲,宫中有制度,每一餐,皇帝是十二道菜,皇后、太子是九道,其他皇子公主八道,这回祖孙三人一起用饭,为的是好好联系一下感情,要的就是亲亲热热的,因此,只是用了一个圆桌,摆了二十道菜,每道菜分量也是正好,这也是为了避免浪费。
李玮对皇权固然很是眼热,但是,他终究并不曾真的感受过那种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的威势,因此,出身后世的他,对于隆安帝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因此,在席上表现得很是轻松自然。在路上,哪怕安排得再好,衣食上多有不便之处,这人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辈子满是防腐剂添加剂的泡面不知道吃掉多少,街头的什么地沟油毒大米的,满满的都是味精味道的饭菜不知吃掉多少,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就算在马车上也能吃到绿色天然,原汁原味,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他却常常提不起胃口来。
李玮出行虽说带了厨子,但是手艺严格来说,也就是寻常,哪里比得上御膳房的御厨,这会儿见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竟是胃口大开。
当然,尽管他吃得的确不少,但是却半点不失仪态,很是从容自在,隆安帝年纪大了,食欲不比从前,不过见李玮用的香,也是放慢了步骤,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跟李玮说几句话,虽说只是闲谈,却也是在看李玮的心性如何。
李玮应对很是得体,隆安帝见他这般,心里也很是欢喜。其实这也是因为没个对比,李玮算是嫡长孙,下面最大的,也比李玮小了有七八岁,还都是不怎么懂事,刚刚启蒙的年纪了,这会儿见李玮一身玄色织金礼服,面如冠玉,谈笑有度,虽说光看外表,甚至还有些稚嫩,但是已经表现出了一种从容不迫,冷静自持的风度。
隆安帝不免多问了几句,甚至涉及到了一些政事,李玮都是言之有物,纵然还显得有些生涩,并不完善,却已经显出李玮在此事上的才能。隆安帝不免有些后悔,早知老大这么多年也生不出一个儿子来,还不如当初太子妃元氏开口的时候,就干脆顺水推舟,将李玮过继给老大呢!不过,元氏当时看重的只怕是老二家的三郎,听说那孩子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只是皇家这么多年,除了开国那会儿,有宗室领军上阵的,后来,宗室也就是荣养罢了。
只是如今,李玮已经是衡山王府的世子,这事也就不好再提,再想想,之前遇刺的事情,这几天时间里,隆安帝明里暗里都在命人彻查,这会儿虽说没有得出确切的结果来,但是,已经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哪怕东宫只是顺水推舟,但是,的的确确在里面插了一手,若是真的过继,只怕双方心里都存了疙瘩,反而不美。
隆安帝这辈子勉强算得上是英明神武,到了晚年,却被几个儿子弄得几乎寝食难安,这会儿竟是有些发起愣来。
正指挥着宫女给李玮布菜的吴皇后第一个发觉了隆安帝的走神,心中一动,亲自执著夹了一筷子菜心,送到隆安帝碗里,轻声道:“官家,这菜心是今儿个下面刚刚进上来的,官家尝尝如何?”
隆安帝这才回过神来,将那块菜心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也不知道吃出了什么味道没有,嘴里说道:“味道还算不错!”
一顿饭吃得还算舒服,隆安帝见李玮用箸的频率降了下来,知道他差不多吃饱了,便也放下了筷子,又在宫女的伺候下漱口净手,隆安帝这才说道:“之前御医也说了,你一路奔波劳累,也辛苦了,宫门已经到了下钥的时候,你皇祖母已经叫人将偏殿收拾了出来,你今儿个就歇在宫里,等明天再回王府!”
“孙儿多谢皇祖父皇祖母体恤!”李玮赶紧谢道。
“一家人,客气什么!”吴皇后慈爱道,等到李玮告退,跟着引路的宫人去偏殿就寝,看着李玮退出门去,衣角消失在门外,心里却是一酸,寻常人家,做祖母的留孙子在身边养着也是正常的事情,偏偏身在天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不能有什么逾矩之处,便是寻常的天伦之乐也不可得,再想到之前那场刺杀,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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