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枫没有跟李昊他们一行人前往崔家,哪怕崔浩是有名的学宗,杜枫很想拜见,但是,李昊不开口,他却是不能厚着脸皮跟过去的,因此,这几天里,杜枫虽然没有一直待在船上,也就是带着老妻上岸转悠了一圈,采买了一些清河的土产。心里却有些哭笑,若不是如今跟着衡山王府,王府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起码对杜家算得上是礼遇了,杜枫手头宽裕了许多,正好可以买些东西,回头带给儿女还有孙辈。
坐在船舱里,沈氏挑选着这几天购买的一些衣料还有绣品,一边两个丫鬟仔细分着绣线,沈氏选了块料子,打算给外孙做个肚兜,正准备动手,却见杜枫坐在窗前,捏了一只酒杯,自斟自饮,神情带着些沉郁。
“夫君可是有什么心事?”沈氏放下手里的缎子,交给旁边的丫鬟,让她先拿去剪裁,配上颜色合适的丝线,回头好绣一个鱼戏莲叶的图案,然后便走到杜枫那边,看到已经空了大半的玻璃酒壶,有些担忧地问道。杜枫重视养生,喝酒非常节制,寻常便是一般的果酒,也是小酌一番,便适可而止,如今,看看酒壶上贴着的柳绿色的签子,便知道这是陈年的杨梅酒,比起寻常的淡酒,后劲还要大一些,这显然不正常。
杜枫眯着眼睛,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又斟了一杯,这才叹道:“这么多年了,我过得最舒心的日子,却是在衡山王府,偏偏,与王爷,我心中有愧啊!”
沈氏愣了一下:“夫君何出此言?贱妾虽说无知,却也曾听王妃说过,大公子允文允武,这里面,却是由夫君的功劳!”
杜枫苦笑了一声,也没有对沈氏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大公子天纵之才,反倒是我耽误了他!”
沈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夫君也说,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还是这几年。无论如何,王府对咱们家不薄,四季节令,都有上等的份例,三节两寿,也都有表示,兰儿在闺中的时候,还有王府的女官在一旁指点教导。更别说,兰儿的婚事,也有王府的面子在里面,王妃还给了不少添妆!夫君,咱们夫妻两个年纪都不小了,也没个亲兄弟帮衬着,这些年跟族里也没多少往来,将来,咱们两口子要是有什么意外,孩子们怎么办?夫君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孩子们的将来啊!”
杜枫苦笑起来,他能怎么办呢?以他所受的教育,自然是忠君为上,可是,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自觉修身上有些心得,什么治国平天下,跟他是扯不上关系的,反而因为自己当年的事情,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妻子还是儿女,都很是受了自己的拖累,生活即便不是困苦,相比较于自己当年的那些原本远不如自己的同年,过得也只能说是贫寒了。
不得不说,哪怕觉得杜枫有意将李玮往歧路上引,但是,因为李玮并没有被真正引入歧途,衡山王府又想要在外面造成一个李玮醉心文墨,没有野心的假象,估计以李昊的性子,都想要让杜枫直接暴卒算了。也因为这些,衡山王府对杜枫一家子还算礼遇,总要摆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反正也就是一些钱财罢了,对于衡山王府,那点钱实在算不上什么,还不够李昊平常换衣服的呢!
只是,这些对衡山王府不算什么,对杜枫他们一家子,那就是及时雨了。杜枫原本就没什么家底子,当官多年,除了俸禄,加上学生的孝敬,也就勉强保持着收支平衡,当年为了嫁女儿,凑上一副体面的嫁妆,差点没把祖屋都给倒腾出去。也就是到了衡山王府之后,才算是过了几天宽裕的日子,除了给小女儿置办嫁妆之外,还能有余钱,补贴一下当初嫁妆比较少,在婆家腰杆子硬不起来的大女儿,也能给儿子送上一些珍本,给儿媳捎上一些药材补品,好为杜家开枝散叶。
以前不想没什么感觉,如今算起来,他们很是欠了衡山王府不少人情。杜枫即便算不上真君子,但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这回被老妻一提醒,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神情愈发灰败起来,连酒杯也不用了,直接拎起那只长颈宽腹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夫君这是何苦?”沈氏大吃一惊,“王府对咱们有恩,夫君尽心相报便是!”
杜枫被沈氏这么一说,眼神凝了凝,最终还是报以一声苦笑,也罢也罢,自己说白了,也就是个无德无才之人,既然做了王府的教习,日后尽心尽力便是,至于圣上那里,酌情遮掩一二也就是了。
李昊并不知道杜枫如今转了心思,他心情很好,也不骑马,直接就钻进了崔王妃的马车里面,与她同坐,两人对望,眼中都漾着笑意。
李玮本来是想要自己骑马的,却被李珅拖着要陪他玩,李珅年纪小,生得好,嘴又甜,哄得王氏整日里搂着,恨不得当做眼珠子一般爱着。崔家人讨好李昊要注意点避讳,但是,给李珅这样还不懂事的小不点,送点玩具却是不打紧的,因此,李珅这次很是发了一笔,这会儿抱着一个人偶玩得很高兴。
那个人偶极为精致,用的是上等的木料,漆成了肤色,手足关节也颇为灵活,可以做出各种动作,头发也是用的真人的发丝做成的假发,用白银小冠和一根细细的玉簪束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