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梦,它的新鲜让我害怕。
这个晚上
如果你头顶有一朵云
那是因为我刚刚又敬了一炷香
泼墨似的夜被几盏霓虹微醺的昏黄,凝重,阒静。楼外楼的天空扯落在几幢楼房里兀自埋入帘角神伤,迷惘。月亮的残光在薄幕的轮廓里摇曳着灯影的挽留,抽芽的春天的气味随之蜿蜒弥漫开来,带来由希冀所构成的最朴素的诱惑,和最原始的抚慰。天地间无声的寂静,像是外婆嘴角颤抖着的几丝鬓发,却怎么也吐露不出还未来得及回忆的记忆。
炫目而肃静的台灯照亮一圈清晰,长大的仙人球似乎刚从罅隙的梦魇中醒来,躲在逼仄的角落语焉不详的私语着那个斑驳的梦境。
……
不出意料,辗转的北风还是裹挟着大片的雪花纷飞了又一个新年。午夜的烟花绽放着孩子的笑脸迎接着新的一天的到来。短暂的纷呈映着雪的苍白随风拂过枝头,飘逝在记忆的深处。嗤鼻的喘息暖和着孩子的脸,融化着一个柔软又朦胧的年岁。
晨曦来临,望眼目及处一片银白,连偶尔落在院子里的麻雀也不忍打破这样的宁静,觅寻几粒谷米又飞落在电线上,独自嬉戏。早饭时,间或的鞭炮渲染着过年的热闹。扫净的院子,街道,依然留有湿漉的痕迹,不时会弄脏裤子,新鞋子,徒增出行的人们些许的小心谨慎。
就这样,毫无前兆的我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姐姐,还有一只小羊,去给外婆拜年。四野茫茫,路上行人竟少的可怜。姐姐告诉我是我们走的太晚了,别人早就出发了。我只是看到一只小羊占据了我的视线,缓慢潜行。头顶是泛着玄灰色的天空,脚下是一片洁白的大地,以及身边依然温暖的阳光。这般的寂静,原来这就是死亡。
幻觉一般的悲剧结束在未尽的旅途之上。因了时间的久远,也就逐渐隐没了表面的印记。几声咩咩的配合奏着怎么也跑不起的步子。只见两旁的树木匆匆闪过却看不到路的尽头。漆白的世界里模糊地听着大年夜的文火在静默的燃烧着的声音,像是一座骨架黯然簇碎,吊唁着哽咽的磷火——啪啦啪啦。无人旁观却像似谁抿了一下嘴角,磕落满地的牙齿,啃噬掉潜藏的秘密。
溽热潮湿的呼气指引着冥冥中的方向,逐渐的,路的尽头变成了一个黑点,最后连黑点都消失了,只剩下天边的山川连绵起伏,从视线里恍然跌落:我看见了一行朝圣者,听到了转经轮的佛预,一个布道者将我置于佛前,身体的重量仿佛被燃烧殆尽一般轻,桀骜而稚嫩的秃鹫旋舞天际,誓将我以天葬的名义送入地狱。
在通往地狱的火车上,我一直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带着惊慌而猎奇的神情,出神地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像来到阔别多年的旧地,静谧的阳光,却撒种一样任我游走在广寒蛮荒的天地,仿佛一场仓促而混乱的谢幕,宣告青春的彻底消失,在这个同样仓促而混乱的世界,同样仓促而混乱的年纪。
浮生若梦,我却像在梦中的梦里踩踏着一片雪花在一个黑夜迫近之前的黄昏,看到了一座坟墓,看到那个熟稔而陌生的笑容逐渐隐没在落日的余晖里,遁入我无法触摸的理想的天堂。那些萋草离离的断碑残字,在春天来临的岁月里,美的竟这样辛苦与憔悴。
莫名的被沉默了又沉默的力量压跪在大地上不得行走,碑文深陷进褶皱的记忆里——童年缩影成一帧帧光影饱满的电影胶片,被时间的齿轮带动着从眼前卷过,凭吊那被尘世忘却的夙愿,又一次轮回成绿色的记忆。无能为力,无论如何,回忆总是以它不可替代的华丽不动声色的堪与今日和未来相媲美。
远处一个大大的雪球被风吹下地平线,幻化成一湾清水,太阳就在那里升起。阳光透过雪花照在门前的石椅上,外婆坐在那里向我招手。我跑过去,跑啊跑………
……
胶片在这里咔嚓,我在这里慢慢醒来,没有跑到外婆的怀里,就像外婆没等到我跑回家见最后一眼。外婆曾告诉我,我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再送外公离去的那三天里没掉一滴眼泪。但是外婆不知道,在她与外公相见的那天,我补上了所有,却换不回最后一次见面。
梦的牵强混乱,让我解不了它有怎样的暗示。一个人看着有些婆娑的屋顶坐起打开台灯拉开窗帘一角。打发一些时间,消磨一些思念,却在拿起笔的那一刻遗忘的迟钝且力不从心。泪水溢出眼角,滑过脸颊,低落指尖,轻淌笔尖,洇湿一片薄葬,算作圆满洁净而卑微的救赎。
来自天堂的亮光
外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