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向岸边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人将船驶过来,接我们回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恨不能将他推下水去,这分明是在戏弄我,我依兰盈尔活到这样大,一直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我。
然而偏偏对这个人,我敢怒不敢言,因为他是天子,他是皇帝,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尊奉的圣上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喜怒无度的小人呢?
这一日他果然半分也不让我睡,大明池后又让我与他共同用膳,他午休的时候让我在一旁为他掌扇,连宫女要做的事情也交给我,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们夫妻恩爱,半刻也不可以分离,却不知道我心中的苦楚。
后宫之中是最禁止帝王专宠,选秀一事我已惊起轩然大波,现在他又一连两夜的翻我头牌,白天也与我片刻不分,早已经惹得后宫众人忿忿不满。我自然不在乎她们的流言蜚语,也不在乎她们打算怎样对付我,我的心不在这里,便不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烦恼。
只是这个皇帝实在是让我懊恼,睡了两个时辰,醒了便让我为他研磨作画,还要同他对弈下棋。我明白他是故意消耗我的体力,让我劳累,自己却在白天休息够了,晚上好有精神与我对抗,已经这样大的人了,却像小孩一样任意胡闹。
到了晚上,我一如昨晚一样梳洗完毕,被送到皇上的万寿宫,他也如昨日一样,不加通报的走了进来,自行褪去黄袍,躺在床上。
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又似乎是一种对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从来不向他请安,他也不会责怪,并不觉得奇怪。
他躺在床上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朕累了,先睡了,还是这一床被子,还是加了许多的冰在寝宫,爱妃无论是觉得困或者是觉得冷都可以躺下来进被子里。”
说完便转身不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一切归于平静。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又或许是不像前夜那样紧张的缘故,再加上我已经一天一夜不曾睡过,双眼渐渐合上,却又被冻醒。
这样坐了大约一个时辰,实在是熬不住了,看看他,呼吸沉稳有力,显然是睡着了,悄悄起身,轻轻推开卧房的门却还是弄出了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样刺耳,像是他在我身边的呼吸声一样,那样让我厌烦。
回头看他还睡在那里,才放下心来出了卧房,轻轻掩了门,借着月光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的摸到颈上的玉瓶,穆儿,你能感觉到我么?能看到我么?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么?
哥哥要和你去听人说书,我一定要跟着,哥哥便将十二岁的我打扮作小斯的样子,你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一味的笑着,眼底却还是挥不去的淡淡忧伤。我打扮成小斯出来的那一刻,哥哥笑的前俯后仰,你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表示同情。
你总是那样,话不多,总是听我说,然后对我点头,对我笑,好像我说的都是对的,我做的都是应该的,我浑身上下都是好笑的、有趣的。
小时候,哥哥对我的疼爱总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表达出来,那就是他可以欺负我,但是别人绝对不行。所以每当哥哥以他特有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疼爱的时候,你便和哥哥大打出手,两人在地上打成一团,这个时候本来还哭着的我居然会在一旁又蹦又跳的为你们加油。不论最后是谁赢谁输,我们又都和好如初,不会有记恨,不会有嫌隙,不会有埋怨。多么简单的生活,多么真挚的情感。
哥哥对我说,你曾经酒后对他说,你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你配不上我,你那样爱着我,却不敢亲口对我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穆儿,你从来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你那么完美,像是上天送给我礼物,进入我的生活。如果你是我的一场梦,我宁愿,永不醒来。
我摸着手中的玉瓶,这是我与你仅有的沟通了,从今以后能证明你确实在我生命中存在过的,除了回忆和思念也就只有它了。
突然一个力量从相反的方向传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玉瓶已经不复存在,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绳子没有了,就像一直在生命中鲜活的某个人,就那样突兀的离开了我。
“什么东西?”是凌允的声音。
“还给我!”我扑身就想过去抢,那是我和穆儿之间唯一的联系了,我和他,再无交集,除了这个玉瓶。
他可能是从没见过哪一个女子这样的歇斯底里,想想也是的,有谁敢在他面前这样呢?我顾不得是不是得罪了皇上,我只想要回我的玉瓶,那是穆儿的传家之宝。
“谁给你的?”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愤怒,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猜的到他的眼睛里应该是火一样的燎原,他想要过来将我撕碎,想要扼住我的喉咙让我窒息。我对他,何尝不是呢,那原本就根深蒂固的恨,现在更加浓烈。
“还给我!”我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对这个一国之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