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了?”随着王罕的惊呼,近十个黑衣护卫涌了上来,猝不及防的夏允被挤倒在地,两眼直冒金星。
陈三才大步上前,在王罕紧张的目光中搭上元方的右脉,又拨开他的眼皮仔细端详了片刻后,眯着眼说道:“不必担心!他多日奔波,方才又悲喜过甚,才会气血不济而昏迷过去。只要好生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多谢居士!”王罕长舒了一口气,伸手唤过掌柜来,询问他是否将马备好了。
夏允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查看了一眼形势,觉得正是趁机逃离的好机会。只是他前脚刚刚迈出,陈老夫子竟像个鬼影般出现在他身侧,腰间还挂着早就被他扔掉的酒葫芦。
“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待会随我们一起离开。”陈老夫子的笑容异常慈祥,“有我护着你,你不用怕他们。”
夏允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几眼那把守着大门的‘黑塔门神’,心道留在陂石镇,整日里提放着山贼强盗也就罢了,万一哪天云夏和罗宋开战……
打定了主意,夏允学着私塾里的学生,对着陈老夫子行了一礼后,轻快地向厨房跑去,口中大叫着:“洪师傅,洪师傅……”
经过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之后,夏允怀揣着刚从掌柜那里领来的工钱,跟着陈老夫子走出了‘边城’酒楼的大门。
门外只有十一匹马,陈老夫子和夏允各占了一匹,王罕抱着沉睡的元方共用一匹,九名黑衣护卫各自上了一匹马,剩下的七八名黑衣护卫依然留在酒楼门口,恭送元方和陈三才离开。
夏允年纪虽小,却也堪堪能够驾驭身下这匹骏马,这得益于店中那两位运货的师傅——店中常备有两匹运货的黑马,很多个傍晚,夏允都缠着两位师傅偷偷地教他骑马。
一群人行了不到半条街,本在队伍后侧的陈老夫子打马上前,毫无来由地向夏允问道:“你可知‘边城’酒楼的名字是谁取的?”
“不就是夫子你吗?”夏允疑惑着回了一句,瞥见王罕招过一名黑衣护卫,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后,那名黑衣护卫立刻打马回奔而去。
他回去干什么?夏允的心底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他用探询的目光看向陈老夫子,陈三才先是微微摇了摇头,复又高执马鞭,口中琅琅诵道:“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鸾舞大漠广,羲献皆庸工(注1)……”
如此绝句,直叫夏允听得心潮动荡不已,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与陈三才并骥而行,直奔陂石镇西门而去。
落日收敛了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将整个夜空交给了点点繁星。
夏允紧靠着陈老夫子,坐在篝火边取暖。黑衣护卫还在履行他们守护的职责,那些骏马却已经蜷在树下休憩——一如那被王罕抱在怀里、至今未醒的元方。
沉默地坐了许久,夏允正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火灰,先前曾骑马返回‘边城’小店的那名黑衣护卫走到了他身前。
那护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先向王罕看了一眼,见他并无阻拦之意,方才将小包伸向了夏允:“夏公子,这是洪师傅临别时托我转交给你的。”
“啊……给我的?”一向被叫惯了‘火夫’、‘烧火娃’的夏允,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别人是在和他说话,他伸手接过布包,拆开来看,竟是一块质地细腻、造型精美的丝质头巾。
洪师傅给我女人的头巾做什么?夏允将那头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夏’字。
看着那用丝线所绣的小子,无父无母、打记事起就跟着洪师傅砍柴烧火的夏允沉默了良久,方才郑重地将头巾收起,站起身来对那黑衣护卫行了一礼:“洪师傅没有说别的吗?”
“没有!”那黑衣护卫简洁地答复了他,继续在四周巡视,守护元方的安全。
夏允怅然地坐回篝火旁,仍旧拨拉着火灰,看着陈老夫子捧着酒葫芦买醉……
“水……给我水……”迷迷糊糊间,夏允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托在下巴上的右手一抖,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
火焰的另一侧,王罕用手托着刚刚醒过来的元方,另外两个黑衣人的手里则捧着清水、干粮。元方就着清水吃了半块面饼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略微踉跄地走到陈三才身边,双脚一曲便跪倒在地,郑重地对着陈三才叩了三个响头:“承蒙居士不弃,将元方收入门下。从今往后,元方必定潜心向学,不坠老师威名!他日大仇得报,必定厚报老师!”
陈老夫子手提着酒葫芦,泰然地接受了元方的拜师大礼,听他讲完誓言之后方才轻轻地抬了抬手:“你的身子太弱,不必在地上久跪!”
元方顺从地站了起来,目光转移到夏允身上,正在思量这个烧火小子怎么也跟了过来,王罕和几名黑衣人蓦地朝火堆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用柏枝扑打着篝火。
“怎么了?”呛人的烟灰扑面而来,元方不豫地出声问道。
“西面十里外有骑兵赶来,人数不下三千!”王罕说完,更加用力地扑打着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