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烟半雨溪桥上,映杏映桃山路中。会得离人无限意,千丝万絮惹春风。
这阳光明媚的天气,没有那半烟半雨的朦胧,更没有那雨下离别的伤感,有的只是桃红柳绿,燕雀春啼,还有那波光粼粼河面与水上行舟的老叟。
溪上,一个年轻的少爷骑着一头小青驴,慢慢悠悠的过着石板桥。牵着驴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小丫头,十三、四岁,扎着一对小丫髻,上穿碧绿翠烟杉,下配黄裳折梅裙,绿萝织面的玲珑小绣鞋,一副秀丽可爱的俏皮模样,有如黄鹂欢嬉,在桥面上一蹦一跳的,倒比她手中牵着无精打采的懒驴欢快多了。
“走慢点影儿,你走得急了,这驴子会闹脾气的。”
影儿就是这牵驴的小丫头,本名刘菱,原是那青州府大户人家下人的女儿。大户人家里遭了罪下了大狱,下人们也遭受牵连,她便流落到了阳宁县,被青田村的贾商户买了,成了这驴子主人贾羽的侍婢丫环。这贾羽也给她取了个名儿,唤作弄影。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
弄影回头瞧着青驴儿,纤纤小手打在了驴脸上:“这呆驴,性子真让人急。你瞧,比那岸上的牛车还慢,不知这一上午到不到得了县城。”
贾羽呵呵一笑,再看溪岸边柳枝摇曳,几个村妇正在柳树下打衣裳,沿路的桃花、三月的春鹃都开了,倒是十分的美丽:“心急什么,这么好的景致,影儿你怎么就不能静下来好好欣赏呢,可辜负了这一片秀美。”
“哪秀美了?每一年不都是这个样吗?”弄影转睛一笑,回头道:“我看是少爷童生试评了廪生,心情一好,看哪儿都美。”
“小丫头,就你会说。得个秀才有什么好高兴的,将来得了举人,中了进士才叫高兴呢。”贾羽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满是美滋滋的笑容。贾家上下二十几口,加上祖辈里,他可是头一份得了功名的,哪能不高兴呀。这一高兴,心就飘起来了,看着三春风景,还附庸风雅念了几首小诗。
俗话说:二月惊蜇又春分,种树施肥耕地深。此时正值三月春暮,虽说已过了农忙最忙的时候,可溪边庄稼汉还都卷着裤管在稻田里忙活,拉犁的、牵牛的,总有许多事要做。
过了溪桥,沿溪向北就是上县城的路,弄影一双新绣鞋,可不愿踩着地上的牛粪,又是躲又是绕的,像是玩踩步跳房的游戏,竟自顾自的乐起来,心情一好,似乎做什么都有趣。
贾羽骑在驴上摇摇晃晃,问道:“你说我进了城先要做什么?是先孟府拜访?还是去会我那几个同窗?”
“当然是拜访孟府啦。孟小姐跟少爷指腹为婚,现在少爷有了功名,孟小姐又是二八年华,正是郎情妾意、郎才女貌的时候。”弄影说完这话脸都羞了:“至于少爷的同窗……”说这话,她小鼻子一拱:“哼,那些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少爷的商户出身,咱们干嘛去理会他们?弄影瞧着他们就讨厌,还是不见好了。我看拜访孟府后,若是得空,到城里玩一玩,再去碧云寺上柱香。去年到碧云寺我许了个愿,如今愿成,还没去还愿呢。”
贾羽奇了:“影儿,你许了什么愿啊,我怎么不知道?说与我听听。”
弄影翘着下巴得意道:“是去年夫人带我去的,你不知道。再有我女孩家家的心愿事怎么能说与少爷你一男子听呢?”说罢脸颊微红,更加得意。
贾羽想了想,道:“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哦?”弄影很是意外:“那少爷说来我听听。”
贾羽说:“平日你三步不离我身边,就有那么一次是在我童生试的时候。所以啊,你定是和我娘去寺里许愿,保佑我能得中功名,是也不是?”
弄影听完只是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倒让贾羽自信满满的猜测不那么自信了。
贾羽装着不悦道:“你不说便不说,我还不想知道了呢。”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同窗之约不去怕是不好吧?”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士居首,而商为末,贾家在县城里经营着小生意。贾羽一介商贾子弟难免遭人看不起,尤其是那些书香世家更是耻于与他为伍。此番小考,自己得了廪生,抢了他们的风头,若真去赴同窗之约,恐怕又要落得不高兴了。
廪生和增生虽说都是生员,但却有差别,廪生是诸生之长,所有秀才中成绩最好的,能官府领取廪保津贴,米粮银两,颇有地位。而贾羽如今小小年龄,就已获廪生,因此十分受先生的亲睐,但也更让其他同窗不快,说他们让一个小商户出身的人给比下去,这如何让他们脸上挂得住?
弄影看出了少爷的心思,说道:“少爷不想去就别去,管他什么叙不叙,少爷若不在,他们恐怕还自在些,去了反而自讨没趣。”
贾羽想了想,觉得也是:“平时在书院也叙够了,我本来就跟他们处不来,不去也罢。倒是你,刚才喋喋不休一说,倒把我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弄影回首佯装生气道:“少爷是嫌弄影话多了?”
“没有没有。”贾羽赶紧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