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沿着已经干涸的光滑蜡制表面一点一点向下扩散堆积,很快就遮住了赵佳音的半边鼻锥。
之所以波察要让她保持仰面的姿态而且最后封住嘴,其用意便在于此。这样一来,她的呼吸很快就不足以除掉那些覆盖在她脸上的蜡,然后——她就会窒息,而那扭曲而痛苦的表情将会被蜡壳永远凝固在那一刻。
何等残忍,但又何等地与赵佳音相配!生时想成为领袖,死后想成为偶像的她这回可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蜡制偶像。
“真是何等的讽刺。”从窗外随风踏入大厅的陈衡摇了摇头。“猫田,替我给这家伙脖子以下的所有区域打个马赛克,多谢。”
“打在对象实体上还是打在您的视网膜上?”“坐”在陈衡肩上的虚拟影像认真地提问了——只是这个问题让她的主人有些哭笑不得。
“战士们就在我们的头顶和身边十几米,我可不想让他们的三观瞬间变个稀烂。”
“了解了,我的主人。”
弹指之间,猫田即时演算的毛玻璃效果遮住了赵佳音还在颤抖的身躯——她的面部已经被遮住上半部分,全身的肌肉却还在颤抖和挣扎,本能地想要逃脱死亡这一不可避免的命运。
“成为万人瞻仰的塑像感觉如何?”
赵佳音的耳边响过如丝般细微而熟悉的声音——这男人的声音她不曾听过,可是若能在这异世界的异国他乡听到这一声汉语,却是如亲见爹娘一般亲切。
“救……救救我!”赵佳音喘着粗气,她看不到面前男人的模样,也已经不在乎他能看到什么,会做什么,本能已经战胜了一切,她想要活下去,仅此而已,就算她戴着口球本能也使她大声呼救——若没有猫田的“辅助翻译”,陈衡恐怕要真以为她说出的语言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几种。
大厅里的亲兵压根儿就没有听见陈衡的声音,更看不见他用光学迷彩遮蔽起来的身影。赵佳音戴着口球发出的哀嚎和求救都在她们的预期之内,除了偶尔转回头去看上两眼之外不会有别的反应。
“没有人能救你,除了你自己。”陈衡冷漠地看着赵佳音挣扎的样子,“但是你已经错过了救你自己的机会,既然你那么想成为不朽的女人,那么我只能如你所愿。”
“不要!救救我!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要活下去的!我不要——”
赵佳音支支吾吾的哭喊声响彻大厅,盖住了陈衡的冷笑声。此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冷酷表情,其程度就连猫田都要吓一大跳。
“主人你真的要亲眼看着她死?我感觉这不太……”
“我们走。”陈衡打断了猫田的提醒,“她已经是必死无疑,再看下去只会让我继续目睹她那张恶心的嘴脸……反正她的脸很快也要变得凝固而死硬了。”
烛泪沿着那些已经成型的蜡壳一点一点地朝外扩散,在鼻梁上堆成膏状体的烛泪开始渐渐地往下滑,遮住她的鼻孔。
挣扎,扭曲,一切都已经和陈衡无关。他若无其事地绕过了不知晓他来到的亲兵,沿着来路离去——他已经见识了三个渺小的妄徒是如何将他们自己的生命推向终点,而现如今他即将要动身前去看那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还在路途上挣扎的可怜虫。
在大厅的外面,见识过黑衣陆战队员们手中家伙厉害的亲兵们纷纷朝着密道望风而逃,或直接趴在地上装死——城堡迷宫已经全为中方攻破并搜了个底朝天,他们离那个最大的中厅已经只剩下一步之遥的距离了。
可待到他们在命令之下心急火燎不设防地赶到大厅时,这里的长明灯与火把却已经被重新点上,而火光照耀下则是和他们同样服装的友军——无需多言,大厅里只有布置任务和战术以及临时审讯战俘的交流谈话声。
“没错,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对,根据战俘的供述,是这里的领主下令将她处刑……是,明白!我们一定将犯人绳之以法!”
在地道里,赵佳音的梦境重现了——只是主角并不是她,而是她一直不能认可的芙塔娜……正是“她”亲眼看着波察从带队逃离的领袖变成殿后的勇士,而逐渐消失在最后一位姐妹手里的火把光芒中……
“她”和她们今后或许能有新的生活,但他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在接应她们的航船上,芙塔娜忽然开始有些同情起那个自己在几天前“严刑拷打”的女性:她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了他的家业和性命,这一切真的是如她所愿?芙塔娜始终想不通,一直到临终之时还拜托“她”与另一位波察宠妃所生之女去替“她”找寻这一切的答案。
这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有关于这起事件的全部资料足足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彻底解密而对公众公开,在这之前芙塔娜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她”经手过的女人背后到底是怎么一番藕断丝连……
而在直升机和船艇将所有的陆战队员和“蜡像”带回新生号解放轮之后,打进港城的军队指挥官很快又与教会的耳目接上了线,声称在城墙上搜寻到两具被打成马蜂窝的黄种人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