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之一道,先重招,后重道,练到极处,至于无招。
无招而胜有招,乃臻武道化境,此时参阴阳,窥造化,格物而至知,到了这个境界,天地万物已经皆为招式,脱武入圣,谓之化凡。
裴飞虎素来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生于门阀大家,采众法之长,已经到了化天下诸般武学为己用,融会贯通的境界,连那“无招”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
然而,这一步,却是仙凡之别。
诛恶将军裴飞虎今年已经七十有四,虽然素有威名,却也不过在江湖草莽之间流传,离那些名动七国的惊才绝艳之辈终究差了一分。
天道玄妙,差一分,就等若差了全部。天地间那些奥妙至理,人这一生,只在朝气升腾之时能够略微察觉,所以若不能在三十而立之前臻于“无招”之境,就再也无缘仙道。
裴飞虎七十而不能至“无招”,就算以后终有机缘能够再进一步,也是迟了。
由仙视凡,洞若观火;以凡窥仙,却如雾里看花。
孙一剑二十八而“无招”,以后仅用两年时间就已入“化凡”,天才之盛,又哪里是那裴飞虎能够看得透的?
所以他虽然知道天下第一刺客的厉害,却终究不信一步之遥真可仙凡两别,这才恬不知耻,满口满声承认了杀贼一事。
就好像现在,他虽然看见捕鱼的老头挥手而灭火,厉害虽是厉害,却仍旧以为自己尚有一拼之力。再加上百余甲士和怀中的金刚符,鹿死谁手就真的不可得知了。
“怕什么?他不过体内真气足些,连孙一剑都不是我对手,于这老狗何惧?放开了胆子给我上,自有本将保你们周全。”
看见周围甲士惶惶不安,暗失阵脚,裴飞虎寒着脸喊了一声。
众人虽然害怕,闻言却都士气一震,想着将军神威,自然说话算话。性命既然无忧,哪有不奋勇杀敌的道理?
“吠日之犬,也敢言勇?”老头背着手,慢慢转过了身子,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仿若伺机的独狼。
裴飞虎冷哼一声,一挥手,正要身先士卒,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将军且慢。”
“唔,唔?”一回头,看见一个疏眉淡目的黑脸小兵,他微微一愣:“何,何事?”
“走吧。”
“什么,你说什么?”裴飞虎侧了侧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军,走吧。”那黑脸小兵淡然又说了一遍。
“走?”裴飞虎此时已彻底怔住,他转过头,借着灯火,看见茅屋的门框边已经悄悄探出了两个脑袋,其中一个正是那画中的晋室公子。
“贼人已如笼中之鸟,你这时告诉我要走?”他皱着眉极不情愿地又问了一遍。
黑脸小兵抬起头,盯住这诛恶将军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神情极为郑重。
裴飞虎看了那老头一眼,院中甲士已被撂倒数十,躺了一地,他眉头一蹙,却仍旧沉声道:“无妨,我有城主赐予的金刚符,可挡……”
“将军!”
话未说完,已被那小兵冷言喝断。
裴飞虎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此人是刘知何派来保护他的高手之一。无奈看了那院子一眼,他极不甘心地叹了一声:“撤!”
话音刚落,当即有人鸣金,甲士虽堪有百人,却个个令行禁止,不一会撤得干干净净,连院中那些躺倒之人也一并搬走了。
尘埃落定,一切仿佛镜花水月,虚梦一场。
林羡鱼、姬九想不到两人就此脱离险境,不由都对这老者身份极为好奇。
老者朝两人微微躬身,轻声道:“两位既已醒了,不如趁着新鲜,等我去把那鱼收拾了。”说着也不等两人回答,自顾从檐下取了鱼,走到院中角落去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走到院中,朝那老者深深一揖,行了一礼:“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老者抬头深深看了林羡鱼一眼,又转眼看向姬九,笑着眯起了眼睛,眼角鱼尾弯弯,很是亲切:“你出生时我还抱过,现在受你一礼,也当得。”
姬九一惊,喜道:“爷爷,你认得我?”
老者呵呵一笑:“你跟壶儿长得一模一样,我自然认得。”他手中动作略微一滞,似在回忆,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姓林……”
“姓林,那林伯……林如晦是你……”姬九眸子一亮,脱口问道。
“老朽林如慕,如晦正是家弟。”
姬九“啊”了一声,难怪自己对这老者天生有几分亲切,仔细一看,若不是他形容枯槁,还真跟林伯九分相像。
“原来是林大伯,可是大伯,林伯他已经……”如慕如晦,如今只剩如慕一人,想到兄弟两人再无相见之期,她当时心中一酸,成串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林如慕身子一怔,片刻又恢复如常,摇头叹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为君子而死,也算得偿所愿。”
“可是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