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寿去世了,刺史府上下一片哀伤,府门口挂起了高高的挽联,牌匾之上也悬系起数道白绫。
各路名商巨贾、州府官吏心照不宣的登堂入室,前来拜祭这位曾保一方数载平安的仁义将军,仁不仁义沈琼不知道,至少阴寿这辈子是成功的,生前声名远扬,故后也能有这么多人记得,此生足矣。
阴总管死后的第七天,总管府迎来了两波客人,第一波来自他的老家武威,这伙人驾着四辆双辕马车,随行之人尽皆披麻戴孝,为首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此人形容憔悴,眼睛哭得通红发胀。一进灵堂便直挺挺的扑到了阴寿的牌位之前,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出乎沈琼的意料,一直蹲在那里,凄凄艾艾的哭声不绝的阴雪鸾并没有因这个人的到来而做出过多的反应。根据沈琼的判断,那位少年公子应该就是阴寿的儿子阴世师,不过这叔侄相见着实有些尴尬,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忽视了对方。
沈琼不发一言的跪在阴雪鸾身旁,心里暗暗嘀咕起来:看来阴寿所言非虚,这一家人还真是与其他门阀家庭一样,没有那么安宁。
想及至此,沈琼转过头,目光深邃的看向身边哭成个泪人儿的阴雪鸾,那可怜的模样,还真让人无法不予怜惜。既然应承了人家的嘱托,就送佛送到西吧,反正也只是在饭桌上多加一副碗筷而已。沈琼微微咬紧嘴唇,默默的打定了主意。
第一次见阴世师,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唯一记忆犹新的就是他从来到走,一直都在啼哭,头七刚过,阴世师便扶着父亲的棺椁,扬起漫天纸钱悲切的回武威去了。
他没说带上阴雪鸾,小妮子也没嚷嚷着要跟着走,这叔侄二人仿佛从未见过。看着爷爷的遗体远去,一直痴痴窥望的阴雪鸾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切,猛地转身扑到了沈琼怀里,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起来。
沈琼本想挣脱,却又不忍心阻止这个小丫头宣泄着自己悲痛欲绝的心情。
哭了好一阵,阴雪鸾带着一双泪眼缓缓仰起头,啜泣着望着沈琼,哀伤的道:“沈大哥,谢谢你一直帮着雪鸾操办祖父的后事,人家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现在祖父去世了,哥哥的前途还很长,雪鸾不会缠着你的,过了今日,雪鸾就……!”
还没等雪鸾说完,沈琼早已探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小嘴,阴雪鸾的一番话触动了沈琼的心弦,再加上与阴寿有过约定,纵然自己并没有打算迎娶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但把她放在身边还是可以的。
“哪都不许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沈琼的亲妹妹!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只要我没死,你就不会无家可归!”沈琼郑重其事的给了阴雪鸾一个承诺,他话音未落,阴雪鸾那双哭得通红的澄眸早已再次泛滥起来。
……
傍晚时分,第二波客人到了,这伙人来自京城,他们并没有带来大隋文帝的挽联,而是找到成道昂取走了帅印和虎符,然后顺利成章的住进了总管府,这波喧宾夺主客人的首脑是一位叫做李崇的中年将官,他的使命是接替阴寿掌管整个幽州府道。
在这个时刻,沈琼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夤夜,沈琼收拾了包裹,怀中揣好了阴寿交给自己准备进京后交给皇帝的奏折,驻马站在幽州城门前,他明白,离开的时候到了。
来送行的只有阴寿生前的心腹爱将成道昂和数十名骑兵,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将军在临别时说对沈琼出了最暖心的话:“此去长安舟车劳顿,难免风餐露宿,沈卫长一定要多加小心!”
沈琼坐在马上,百感交集的应了一声:“成将军也要保重,来日方长,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成道昂露出了稍有的笑容,信手一挥,身后一匹骏马便凑上前来,马上骑士手中托着一只锦盒递给了沈琼。
沈琼诧异的看向成道昂,成道昂淡笑道:“这是你们路上的盘缠,拿着吧,同在一营就是生死兄弟。穷家富路,有银钱傍身赶起路来心里也安稳!”
沈琼没有再说话,收下了盘缠,向成道昂拱手道别后便带着阴雪鸾以及史神棍、荆九歌等众多兄弟,策马扬鞭,连夜出了幽州城。
……
再没了来时的风霜冰雪,取而代之的是盎然的春意。直通西北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十余匹轻骑的掩护下不缓不慢的向前行走着。沿途的风景很美,这些人却浑然无视。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在队伍的最前端荡步前行,左侧一匹棕红色马上端坐的青年男子拽住缰绳,将头微微倾向身边的同伴,好奇的问:“史道长,你说沈大哥和阴家小姐是不是开始私会了?”
右侧座驾上昏昏欲睡的史神棍闻言不禁缓回了一丝精神。瞟了眼少年没好气儿的说道:“关你鸟事,我说荆小哥儿啊,以后这样涉及他人隐私的问题还是少问哈……”
“是荆九歌!”还没等史神棍唠叨完,少年便深深的白了这位神棍一眼,一夹马腹超过了史世良,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被超越的史世良回头向着那辆马车观望了一阵,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