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整座洛阳城被一场夹杂着雪花的冰雨洗礼了一遍。
古人常说乱世来临之前必有征兆,东都气候温润,很少有秋季便下雪的记载。按照这个标准来推断,这场冰雨自然在有心人口中成为了乱世前的不祥征兆。
此时的一国之都也已从洛阳迁移到了西都长安,这座看似毫无变化的昔日东都虽然还保留着原本的市井风貌,但世人皆知,它的繁荣已俨然化为南柯一梦。谁也不知道朝廷何时会派兵前来迁移剩下的百姓。
洛阳西雍门外,一座古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那便是人尽皆知的白马寺。
白马寺,始建于汉代,是西方佛教进入我国所建造的第一座规模相对较大的寺院,位于东都西门三里的御道之南。相传昔日汉明帝夜梦金甲神人,身长一丈有余,身后映有日月明光,自称为佛。汉明帝遂遣使出使西域,求得佛像,用白马驮回,西晋之后,因白马典故而得名。
九月九日重阳节,虽然东都已不复昔日繁华,但节日的氛围丝毫没有减退。原本冷清的洛阳各门此时人潮涌动,还没迁走的百姓结伴相邀,登山饮酒,似乎热情并未受到突如其来的冰雨影响。
从西雍门到白马寺之间,小商小贩来往穿行,石板路上更是车马云集,人流不息。
白马寺更是香客鱼贯,寺院坐北朝南,寺内建筑更是极为雄伟,行至寺前,便可纵观其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由并排三座拱门构成的山门,山门之外,一对石狮与一对石马分立左右,交相呼应。山门之内,东西侧建筑有西方引圣摄摩腾和竺法兰之墓。
西向里延伸,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接引殿和毗卢殿依次坐落,中间由石柱玉阶相同。
最末端的毗卢殿坐落于清凉台之上,相传此处便是二位接引圣人翻译佛经之处,沿途东西厢房左右对称,香火还算旺盛,香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寺外闹市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涌动,真可谓是鱼龙混杂,时不时便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东家官人偷腥捏了西市员外娘子的屁股,小偷甲浑水摸鱼地窃了公子乙的钱袋。大到客商,小到窜贩都在扯开了嗓子吆喝叫卖。
你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东都人少的可怜,一年之中也就这么几个节日能赚上一笔好钱,赶上这种机会,谁不想多赚点!
外边的世界很精彩,里面的生活很无奈。白马寺门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小沙弥正怅然地打扫着石阶,这是师兄们分配的任务,再过一会儿,这里就要开始接客,哦不,迎接香客了!
这个人便是陈斌,刚刚那一句也这是他此时的内心感受。
自从上一次被处以极刑,陈斌也记不得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活生生被冻醒的。那是个阴冷的清晨,刚刚醒来之时,自己正被一卷草席裹着,被几个沙弥抬着,估计是准备上山埋了。
自己也就这命了,上辈子穿成个太监,这辈子也好不到哪去,摇身一变做起了和尚。
如果这是在南朝,估计自己也就不会如此郁闷了,至少那里的皇帝很注重这些,当和尚无疑是份美差,吃香喝辣,偶尔还能去宫里转转,那生活好不自在。
可在这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刚刚登记两年的大隋皇帝杨坚同志立足未稳,整天不仅要忙活兴建新都,还要为边外战事和国家建设伤肝劳累,谁有心思来拜你?更何况两京相距甚远,就更没人愿意搭理你了!
陈斌清晰的记得几天前的情形,刚刚醒来的他用微弱的气息拼命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饿——了!”证明自己还没死透之后,一阵比杀猪还难听的惨叫过后,沙弥们一哄而散,被卷在草席里的陈斌轰然坠地,险些又来了个与世长辞。
在接下来的几天,陈斌深刻的意识到,人要是倒起霉来,打个哈欠都能闪着牙,当个沙弥也就算了,还是个等级最低的沙弥,除了寺庙里那只老白狗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欺负他,就连狗兄时不时的还瞪着一双狗眼朝自己吼两声。
做人至此,也是醉了!
出乎意料,与其他师兄弟相比,陈斌的法号已经被取消。这里存在着一个阶级问题,沙弥之死和长老不一样,后者去世美其名曰圆寂。可前者呢,只能算是弃世。
在复活之后,之前的法号并没有还给他,因为最近出家的人比较多,所以转赠给了别人。他现在的俗名叫沈琼,身份也从之前的底层小沙弥降格成了俗家弟子。
沈琼,沈琼,人如其名,真的很穷!
在白马寺的日子里,他每天的工作基本围绕扫地、擦香案、为佛像洗澡和打杂进行。
这还不算完,由于他的复活有悖常理,其经历近乎妖孽,所以寺中僧众无不避讳。甚至连睡觉都不愿与他在一起,这也就注定了他只能睡柴房的宿命。
“人的生活怎么可以惨成这样?”沈琼终日受人奚落,可谓是度日如年,这种压抑让他几乎每晚都难以入眠,夜深人静之时,他蜷缩在柴房的干柴堆上,身上除了一张发了霉的破被什么都没有,他想哭,却找不着调。
这样